无知者,无畏啊!始建于北宋政和年间,程朱理学兴盛之地、江南读书人的圣地、大明朝第一执政党以之冠名、在士子心目中仅次于曲阜孔府的东林书院真的被一把火烧了。烧了,就这么烧了!放火者,这会得意洋洋,丝毫不以为他们犯了一个多大的错。不过就是一个书院而矣,为了解魏公公的危,就是再烧十个书院又能怎的,便是烧了府衙、巡抚衙门又能怎的!看着部下们兴高采烈的放火,对东林书院毫无半点敬重的样子,郑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为何魏公公招兵净要些不识字的文盲。公公这是有远见啊!郑铎对此是有切肤认知的,他虽是朝鲜人,可他也是读书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儒生。所以,无论是参与滕县灭孔,还是下令放火,他的心中都有过迟疑和『迷』茫。然而,他的大字不识一个的部下们却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他们干的很来劲,也很高兴。换作读书识字的来,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这就是区别,也是魏公公的远见。望着眼前自己亲手下令点燃的大火,郑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天下言书院者,首东林。这句话,朝鲜人也是知道的。郑铎无意质疑魏公公与众不同的招兵思路,也无意质疑魏公公怎么尽和圣贤子弟过不去,他现在,必须救魏公公。“把这附近的亭子、栏杆都给我拆了,架上去,给我烧,狠狠烧!”“把那些学生都给我拉到一边去,省得碍事!…他娘的,先前叫他们开门不开,这会却一个个跟兔子似的跑出来!”“你们不是有种么?有种就进去呆着啊!”“……”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大火的郑铎抛弃了脑中那些无来由的顾虑,快意十足,骂骂咧咧着。在他的吆喝下,部下们跟土匪一样到处拆卸,能拆的都被拆了,能烧的都被烧了。被大火『逼』出来的书院学生们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着,很多人想冲上去救火,可是火势太猛根本救不得。火光中,大门化为乌有。随之一同消失的是由东林先生顾宪成亲笔书写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幅对联,不仅仅是东林先生对学生们的谆谆教导,更是这书院的立山宗旨。尔今,却在大火中消失无影。单单是烧毁大门和院墙还不足以让放火者住手,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冲进了书院在里面到处点火。石碑坊、仪门、丽泽堂、碑亭、道南祠……一座座书院建筑就这么被大火一一吞噬。“你们这群强盗,你们这群土匪,你们这群天杀的,你们为何要烧我书院!”一个书院的教习愤怒的指责,愤怒的咒骂着。上百名书院弟子齐聚在一起,他们救不了书院,他们只能指责这些披着官兵衣袍的暴徒。“诺大一个大明,难道就容不下我师生的几张书桌吗!”悲愤欲绝、白发苍苍的教习激动的想要冲上来捶打这些不知哪来的官兵,可惜,半道就被拦住了。郑铎看了眼这教习和他身边那些同样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学生,与这些人,他真的没有什么好说。或许,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他也根本不屑理会这些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杀这些人于他郑铎而言如杀鸡仔,可是,他不会杀人。他来到此间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救人。郑铎就立在那里,看着燃烧的东林书院。他很想转身问那个白发苍苍的教习和那些书院学生,他的魏公公又做错了什么,要你们东林党人发动那么多的百姓对他喊打喊杀。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清楚,这些人肯定不知道真相,所以问他们不如不问。而且,他也清楚,这些人即便不知道真相,也会对魏公公喊打喊杀。因为,魏公公是太监。太监,似乎在读书人眼里就是该死的。可在郑铎和他的部下眼里,并非如此。年轻的魏公公拯救了他们,也从来没有干过坏事,并且是一个非常关心部下,也赏罚分明的好公公。所以,这便值得他们这些亡命徒为之效力,誓死护卫他了。其它的,不重要。白发苍苍的教习还在大声咒骂着,许是见这些放火的强盗官兵没有对他做什么,不由骂的更加起劲了。也不知是年轻大了的缘故,还是过于激动的缘故,总之,这位老教习晕了过去。学生们以为老师死了,不由嚎哭起来,继而指责是这些放火的强盗官兵害死了他们的老师。郑铎扭头看了眼,对这些学生的指责有些莫名奇妙。放火归放火,他可没有害人。但此刻,也懒得与这些学生说什么,他已经准备撤离了。其实,也不能怪郑铎下令火烧书院,要怪只能怪东林书院的弟子动作太快,竟然抢先一步把书院大门给锁了,并且还搬来许多重物抵在门后,摆出一幅与书院共亡存的态势出来。,!这就让郑铎很着急了,他尝试着让部下去推大门,却推不开。拿刀去砍去劈吧,这该死的书院大门又是用的千年老木制成,还包了铁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开的。远处县衙那边已是人山人海,魏公公不知生死,步军主力又尚未入城,郑铎不能耽搁,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他只能下令放火。唯有大火可以把书院里的人『逼』出来,也唯有大火可以将无锡城的目光从县衙那边吸引过来。东林书院是东林党人的老巢,根基所在,魏公公说的很明确,他若有事,便寻东林书院。是谓,围魏救赵。大火越来越大,熊熊烈火,一点也不亚于滕县孔二公子府邸的那场大火。隐约间,能听见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惊呼声。郑铎相信,想杀魏公公的那些人一定会看到这场大火,魏公公也会看到。……景逸先生被掐醒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回书院。已经『乱』成一团的书院众君子和弟子们忙拥着高攀龙下了楼。楼中很快空无一人,诸君子们如丧考妣般赶回书院。大街上,还有众多的百姓在傻傻的看着东林书院的大火。深夜之中,这大火就如同指明灯一样,不仅照亮了县城,也照亮了人心。这人心,便是救火。“书院烧着了,书院烧着了,大家快去救火啊!”到处都是救火的声音,人群很快从县衙四周慢慢消散,往东林书院所在汇集而去。去救火的百姓有很多人拿了水桶和盆子,他们焦急的跑往书院,一步也不敢停。高攀龙一行就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中困难的前行着,要不是弟子们边走边喊“景逸先生在此,大家让一让”,恐怕一个时辰后也赶不回书院。没有人再喊诛『奸』寺、讨公理了。书院的大火才是这刻,城中所有人关心所在。…………伍福铭一开始还以为东南方向突然亮起的火光是县衙那边起火了,吓的脸都白了。待听周围百姓呼喊是什么东林书院着火,这才定了下来,旋即又是一惊,失声对曹文耀道:“这火不是我们的人放的吧?”曹文耀也不太清楚,但感觉这事肯定和他们的人有关。要不然早不烧晚不烧,怎的这书院偏赶在这节骨眼上烧起来呢。见曹文耀犹疑不定,伍福铭叫道:“糟了!东林书院烧不得!”“怎么烧不得?”曹文耀停下步,困『惑』的看着伍福铭。他并不知道这东林书院的重要『性』,只道是普通书院。平常书院烧了就烧了,有什么打紧,那滕县孔家二公子家能烧得,这书院又有什么不能烧的。“东林党!”伍福铭一把拉过曹文耀,有些结巴道:“首…首辅是东林…东林党!…”“福清相公?”曹文耀怔了下,明白过来伍福铭的意思了,这位是想说当今首辅叶向高就是东林党人,要是知道东林书院叫谁给烧了,能饶得过?!也是,魏公公和叶阁老肯定是不能比的,二人在皇帝那的份量可谓一个天,一个地。那位阁老真要知道是魏公公下令把东林书院给烧了,能饶得过魏公公?魏公公完了,他们这些部下能独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是,曹文耀明白是明白内中的厉害关系,可却没什么好怕,于伍福铭道:“怕什么,这火又不是我们放的。天干物燥的,东林书院自个失了火怪谁?”稍顿,又冷笑一声,“事到如今,真个是黑的,也得把它变做白的,要不然,你我都危险。”闻言,伍福铭咬了咬牙,一跺脚,喝令部下快点朝前赶。当务之急,也别它东林书院的火是谁放的了,赶紧先救出魏公公再说。………王有福身为魏公公的嫡亲姐夫,又拉着一帮子王家兄弟来从军,肯定不能当个大头兵,所以,如今人家也是一标之总,归步军左营曹营官麾下。虽说这标总前面有个代字,到底算不算数还不知道,但营中都知道,别的代标总到地说不定下了,转不了正,可王有福这标总却是当定了的,说不定还能混上营官。没法子,谁让人家是魏公公嫡亲姐夫呢。这世上,有什么比得上姐夫小舅子关系铁呢。那曹营官也是个识趣的,虽是王标总上官,可平日却不敢真个拿自己当上官看待的。不管是行军还是训练,但能有所照顾的,曹营官都是一个不拉。托大哥的福,王家一众兄弟在步军左营中也是吃的开的,有两个当了队长。不过,要说王有福这人,真是个老实人,一点也没枉小舅子对他的认知判断。不管是刚开始当普通士兵,还是现在当标总,王有福始终对自己的身份有个清晰的认知。具体表现在,他不拿魏公公姐夫这个身份在营里趾高气昂,胡作非为,也不拿这身份瞧不起上官,占什么便宜。,!这一点,比起那个老:()司礼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