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正好,那两个废柴只会拖我后腿。”
李青刀的弟子被打得半死不活,白鬼伞滕狐也只剩下半条命,到底是队友废柴还是对手确实恐怖?
陆子参并非江湖中人,对眼下这情形还没有一个完全清醒的认知,见那李苦泉年迈目盲,疑惑之余、不值几文钱的道德良心便开始作祟。
“我们这样以多欺少、痛打一个盲眼的老人家,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你哪只眼看见他是个老人家?他就是个老魔头……”
姜辛儿话音未落,李苦泉已暴喝而起,李樵与姜辛儿吃过苦头连忙退开,留下陆子参出招抵挡,双刀齐齐被震开,他当下吐出一口血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苦泉攻势不停、铁索接踵而至,他一个闪避不及,便觉得下巴颏一凉,几撮毛随即飞了起来,雪花般凄凄惨惨地落下。
“胡子!我的胡子!”
陆子参大喊一声,哆嗦着摸了摸自己的下颌,仿佛断了的不是几根胡子,而是自己的脖子。
他的良心终于不痛了,整个人气得七窍生烟。
“你个糟老头子!你我这仇算是结下了!”
“一个双刀、一个双手刀、一个左手刀,皆是不入流之辈。难道你们以为凑在一起,便能有所不同吗?”
李苦泉沉沉笑着,掺杂了浑厚内力的声音在整个阁楼间回荡,震得几人脑仁生疼。
寒光乍起,新一轮的杀戮再次展开,年迈宗师戴着镣铐守谷多年,一朝得到解脱,又遇轻狂难驯的对手,杀意越发旺盛,誓要用手中凶器将这空间中的每一个敌人搅成肉泥。而对于整日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日夜明暗本就没有分别。这里是他的王国、他的领地、他的狩猎之所,他可以慢慢享受这场厮杀打斗。
李苦泉心满意足地长叹一声,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便累了吗?累了便歇息吧。”
若有一种东西可以堪比晴风散般激发一个武者的潜能,便是“绝境”二字。
而眼下便是绝境中的绝境。
巨大的压迫感令原本互看生厌的三人被迫团结在一起,两两背靠着背、互为掩护,抵挡李苦泉从各方袭来的攻击,给第三人争取出手攻上前的机会,三人依次轮转,变幻兵器与招式路数,竟渐渐有了逆转局面的趋势。
李樵勉力拧转刀身对抗,青芜刀的刀锋在铁索上滑过,打出一串火星,他借由这瞬间的光亮望见脚下情形,先前好不容易驱散的冰冷感再次袭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蛙海不知何时已变作蟾蜍地狱。无数只巨大蟾蜍在水中翻涌着,湿润凹凸的皮肤反射出光亮,像一片被煮沸的肉羹泥海。那些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林蛙一个个气球般被吹起,鼓胀的肚子有人头那么大,原本光滑的皮肤也变得疙疙瘩瘩,耳后不断泌出黄白色的粘液,他几乎能够听到那些沾满粘液的皮肤相互挤压的声响。
他明明已经解了晴风散之毒,为何再次身临其中时,还是会望见那些梦魇般的场景?
火星散去,四周再次陷入黑暗,但粘液搅动的声音就在这黑暗中发酵,令人作呕的气味也越发强烈,像寻到了宿主的蛊虫,拼了命地往人身体里钻。
李樵痛苦地抱住了头,闭上眼睛还有声音,捂住耳朵还有气味。
刀光在黑暗中频繁亮起,被不断搅动的水面激起一片又一片波纹,漂着蟾酥的水面闪着诡异的彩光,四周墙壁上鲜艳夺目的莲花似乎也随之漂浮荡漾,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他犹如风暴中即将沉没的小舟,再承受不住任何风浪。
“甲十三,给我打起精神来!”迎面而来的击杀被断刀挡下,姜辛儿的吼叫声在耳边响起,“寻死不要拖着别人一起,我可不想同你一起投胎!”
她分身来救这少年,另一边的陆子参便只能独自苦战,瞬间变得捉襟见肘,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这小白脸先前讨打的气势呢?这是中邪了不成?!”
姜辛儿手中兵器越握越紧,片刻也不敢松懈。
“问我做什么?我又和他不熟!”
就算出身同一个地方,他们之间也绝不是能交心的关系,先前在川流院中不过同病相怜,眼下本就该各自看顾性命,不是吗?
一个晃神间,李苦泉已击飞陆子参,杀招不停、直奔她而来,她举刀抵挡却不察身后,被铁索击穿小腿、跌落水中。
李苦泉在黑暗中张狂大笑,毫不掩饰嘲讽之意。嘲讽他们不过是临时组成的联盟、草扎的一般,他都不用多费工夫,吹口气便能让其溃不成军。
不甘心与求生欲战胜了过往成见,姜辛儿挣扎着用断刀撑起身体,吐出一口血沫后恶狠狠对那少年喊道。
“秦姑娘生死未卜,你若不想活了,趁早给断玉君让位!”
短短一句话犹如当头一瓢,瓢碎窍开,少年倏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