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死心?元岐吗?还是滕狐?又对什么没死心?
对方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又将秦九叶勾得心痒难耐,当下顺势含糊接话道。
“可经历了宝蜃楼里的事,方外观的人应当也该死心了吧?”
果然,她话一出口,心痒的人便成了王逍。
“宝蜃楼?你还去过宝蜃楼?”
“不过是跟着同行凑热闹嘛。”秦九叶嘿嘿笑着,做出一副大嘴巴的样子来,“那元漱清的箱子可是叫了个高价,只是没想到当场竟开出个空箱子来,方外观的人当场便翻了脸,闹到后来官府的人都来了呢,小的实在不敢久留,麻利地逃走了,在家蹲了小半个月才敢出来。”
王逍听到此处,面上顿时便涌上一层难以掩饰的嘲讽来。
“元老怪自认道高一尺,却忘了魔高一丈的道理,本想来一出祸水东引,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也怪不得旁人。如今换了他那便宜儿子,同他老爹一个德行,仍是不死心,我看方外观的命数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九叶心中一动,突然便敏锐捕捉到了你王逍话中隐藏的那层意思,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试探着说道。
“难不成方外观的新任道长这次来赏剑大会,仍是为了那箱子里的东西?”
王逍摩挲着那装有“寻龙丹”的红瓶子,听闻此话抬头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这湖面上聚着的这些人,当真都只是为了这劳什子赏剑大会吗?”
“可不是说……”
秦九叶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只觉得心下有如划过一道闪电般,突然间便反应过来那王逍此话的真实含义。
她本想问:可不是说那箱子里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再难寻踪迹了吗?可随即突然意识到,她所说的“箱子里的东西”是指那宝蜃楼里消失的秘方,而王逍所说虽也指秘方,却并不是单指当初元漱清箱子里的那一份,而很可能是暗指眼下这场以比试切磋为名头的赏剑大会上,也即将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只道那元岐应当是秘方的知情者,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地想要寻机会一探究竟,可却完全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如果清平道上的元漱清只是无数暗流之中唯一冒出头来的那一支呢?再没有比江湖更适合藏匿秘密的地方了,特别是当一样不世出的宝贝流入其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紧紧捂住自己的情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准备伺机出手将宝贝占为己有,却不知此举正中那背后之人的圈套。恐怕那所谓的“秘方”借由众人的贪婪之心,早已无声渗透进了这江湖的各个角落。
隐秘而不为外人道的消息,沾染血腥与人命的宝贝,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江湖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觉到那样的熟悉,恍然间她似乎回到了洗竹山清平道大雨倾盆的那一晚,又或者是由混乱走向灭亡的宝蜃楼的那一天,又或者是那苏府暗影攒动的寿宴之日……
秦九叶手指微动,这才察觉冷汗已湿透掌心。
她已在这里停留了太久。再待下去,只怕就要玩火自焚了。
收敛一番神色,她故作匆忙地看了看天色。
“诶呀瞧我光顾着攀谈,竟忘了时辰。西边还有几位贵客等着我去送药,说是日落为期,眼下已耽搁了这一会,只怕得快些赶过去了……”
那王逍没有立刻回话,只盯着她瞧了一会,直把秦九叶看得心里发毛之时,才缓缓开口道。
“你虽是个新来的,知道的倒是真不少。”
秦九叶那方才消下去些的汗又冒了出来,她讪笑着将斗笠戴上,眼神已开始偷瞄自己那艘漂在水面上的小舢板。
“哪里哪里!小的这是同大侠投缘,这才多说了几句。大侠若无旁的事,小的这便告辞了。”
说罢,她几乎不敢看对方神色,匆忙拱了拱手,转身便翻下船,那绳梯好似打了结一般总是绊她的脚,她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回到了舢板上。
她前脚方在自己的小船上坐稳,那王逍的声音便从头顶上传来。
“慢着。”
秦九叶颤巍巍回过头去,却见几块碎银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险些将她那方才修好的甲板再砸出个窟窿来。
“你的药钱。”
从出师到现在,这是秦九叶第一次卖药忘记收银钱。
她将那几块碎银敛起收好,匆匆道了声谢,便摇着船飞快划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