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江湖局势纷杂,当真能有人凭一己之力统领江湖各方势力吗?那狄墨究竟有几分虚、几分实?先前那心俞的事又是不是同他有关……
秦九叶心中疑惑,话已快一步问出口。
“李樵,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狄墨你可有听说过?”
许久无人回应,秦九叶一转头才发现,舢板上不知何时只剩下她与唐慎言两人,船尾那块破烂掉的木板已经换上平整的新板子,而那方才一直沉默干活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江湖中人所谓的讨回公道,无非是你杀我满门,我便要屠你全家,这方外观真要是借上了这赏剑大会的东风,只怕要掘地三尺、揪出凶手、再将其大卸八块……
可他跑什么呢?那在清平道大开杀戒之人不是宝蜃楼里的那神秘公子吗?难道说他是怕对方彻查之后将他牵扯出来,亦或者只是不想再见到方外观的人?毕竟他说元漱清是他仇人,那仇人的义子应当也算得上半个仇人。
仇人相见,总是不怎么愉快的,就是不知道这笔账要怎么算了……
秦九叶想得一时有些出神,冷不丁脚下舢板突然晃悠起来,却是唐慎言站起身来。
“从大早上蹲到现在,连李小哥都不想陪你在这耗着了,我也得回去了。还有好些消息没来得及整理呢。”
唐慎言边说边收拾起自己那一套茶具,准备上岸离开。
秦九叶听罢,莫名有些不快,开口为自己找补道。
“我先前交待他进城办点事,他怕耽搁了,干完手上活计便走了。”
唐慎言一副“懒得拆穿你”的神情,只拍拍满是草屑的屁股,向岸边临时搭起的木头栈道迈去。
耳边不断传来那石舫中热闹的人声,秦九叶莫名有些失落,不禁开口询问道。
“可是这边才刚开始,你当真不多待一会了?”
唐慎言摇摇头,拎起自己的小背囊挎在肩上。
“蹲不起了啊。这几年上了岁数,在这湖边吹风久些,头风便要犯了。”
秦九叶有些不信,半开玩笑地挖苦道。
“既是如此,干嘛还非要跟来折腾这一遭?莫不是本想多说几句、敲我几锭银子,自觉希望不大便先行撤退了吧?”
唐慎言扭头看了她一眼,倒是少见地没有非要还上几句嘴,只咧嘴笑了笑。
“赏剑大会虽每年都有,可下一回轮到九皋便不知何年何月了。我这把老骨头,算是看一眼少一眼咯。”
秦九叶没说话,却见唐慎言离去的身影确实已有些佝偻。从前见他在听风堂里健步如飞还不觉得,如今她才想起,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收了她那“缺斤短两”的银子,最多只骂上几句、再不能追出堂来。
秦九叶收回目光,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或许再过几年,老唐就连九皋城附近的消息也跑不动了,到时候那些江湖客们便会换个地方听消息,听风堂这个名字也将从江湖中彻底淡去,就像这江湖潮水一般来去不留痕迹。
伤感好似随着夏天到来而涨起的河水,想退也退不下去。秦九叶又看了一会湖中央的热闹,却觉得没了李樵在旁敲打木板的声音和老唐聒噪的讲解,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她索性低头继续收拾起那捆芦苇来,将先前清理好的苇根包进一早准备好的毛边纸中。
她随手拿过一张纸正要动作,抬眼却发现那张纸缺了一角,随即想起今早的情形。
早起的时候,她确实曾交待李樵一会进城去帮她买些东西。虽然她知道对方做事向来靠谱,但还是从包药的毛边纸中撕下一个角,用炭笔在上面列好清单递给对方。
当初她带他去那宝蜃楼的时候,他便莫名消失了一阵子,事后她没有追究此事,不代表她对此毫无察觉。眼下半个江湖的人都汇集在了九皋,他心中或许另有想要做的事倒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方才他才会走得那样匆忙……
秦九叶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从何时开始,她竟会主动为他找起理由来?先前明明是他要求做满这三个月的工,眼下说都不说一声便拍拍屁股走人,还有没有将她这个掌柜放在眼里?
秦九叶越想越气愤。不远处的湖面上,威风凛凛的众掌门在湖面上扬帆而过,更衬得她这个半吊子掌柜昏聩无能。
罢了。反正他们约好傍晚在附近的芦苇荡子里碰面,他若连这个都忘了,便休怪她不念旧情,定要狠狠扣他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