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炭翁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这、这炭只得两筐,银子我找不开……”
少年似乎也被难住了,半晌才求救般看向书生,后者随即开口道。
“那便将你的挑子和筐也一并卖给我吧。”
雨小些之后,卖炭翁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泥泞小道的尽头。他新得了银子,肩上也没了担子,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看上去能再走十里山路。
“这炭也要带着吗?”壬小寒盯着那两大筐炭火,毫不掩饰面上的不情愿,“先生明明不需要这么多炭,为何要买下来?”
“我只是想起了些许从前的事。”
丁渺的声音轻轻的,比雨滴从芭蕉叶滴落的声音重不了多少。他面前的少年见状,也学着压低了声音。
“先生很少提起从前的事,所以小寒以为,先生是不记得了。”
怎会不记得呢?他便是不记得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忘记从前经历过的分毫。
只是他的“记得”,又有几人会记得呢?
不远处的茶棚中,有几个酒足饭饱的江湖客。他们方才一直插科打诨聊着近来江湖中种种不同寻常的动静,眼下却不约而同静了下来,手指在那些油腻的杯盘间徘徊,眼神却瞥向小道上那行歪歪扭扭的脚印。空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躁动。
对行走江湖中人来说,眼观几路是必修的本事,他们从方才便一直留意着那茶棚外发生的一切,心下已有了活动筋骨的新计划。
银子落袋又有何用?自个看不住可怨不了旁人。
七八个汉子低声笑起来,下一刻,壬小寒的脸再次晃到了丁渺面前。
“我们已经在这蹲了好久了,先生还没听够吗?”
那些人说话很是聒噪。先生明明不喜欢聒噪,却还是要听,真是奇怪。
“我想听的事方才已经听到了。等雨小些,咱们就离开这里。”
壬小寒闻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可随即想起什么,脸又有些垮下来。
“先前那些讨厌的尾巴甩都甩不掉,看来这回庄主是真的生气了。这遭事过后,我们是不是又要回去领罚了?”
丁渺笑了,轻声说道。
“别怕,你不是不喜欢回去吗?要不了多久,你就永远不用回去了。”
“是真的吗?先生说的是真的吗?”他实在太过高兴,以至于磕磕巴巴重复了两遍,可随即又想到什么,有些焦急地确认道,“小寒不用回去,先生也不用回去了。对吗?”
“对。”丁渺温和揉了揉对方的脑袋,随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棚,“不过好像有人盯上了我们、说不定想告我们的状,你说该怎么办呢?”
茶棚中的江湖客似乎有所感应,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望了过来。
诸多纷杂视线在渐渐稀薄的雨幕中交汇,连同落地的雨水激起一片。但一切都将终结于刀光之下、消散于烟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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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琰同丁渺认识。
这甚至算不上是秦九叶的推测,只是她心底一种强烈的预感。
但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这种预感几乎迅速变成了现实。
汤家兄弟连同那些影子一并退去,竹楼中一时间只剩两人。
“秦掌柜为何要答应来川流院中?”公子琰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我换个问法。秦掌柜觉得,我为何要派甲十三去传话呢?”
对方轻描淡写抛出两个问题,瞬间扭转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