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三张嘴,不过片刻工夫便要将眼前这人高马大的督护“就地分尸”,就这样仍是不够用,高全说到一半,本还想通禀一声门外那位请不动、赶不走的邱家二少,话到嘴边只得咽下去,正想着如何私下处置了,便听那“瘟神”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
“想不到兄长这里这样热闹,倒显得我这个做弟弟的有些多余。”
他嘴上说着“多余”,脚底板却没有要识趣离开的意思,就这么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中央站定。
他显然是情急之下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屁股上还带着灰,就那张脸还算干净,一个劲地往那船坞里面张望。
“伤了腿便好好回城医治,不要在这碍事。”
邱陵往旁边站了一步,严严实实挡住了对方视线。
许秋迟见状,自知也无本事硬闯,干脆退开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开口道。
“我这也有一则消息想要与兄长分享,只是不知你是否有闲工夫听我一叙啊?”
邱陵不语,只沉着一张脸从他身旁越过,显然无心回应对方的胡闹。
向来“胡闹”惯了的邱家二少爷见状也并不气恼,只等那身影走出七八步远,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我方才在黄泥湾码头碰见秦九叶了。”
他话一出口,毫不意外地看到那离去的身影一顿,他嘴角笑意更深,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她同我上了同一条船,可谓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气都没喘匀称、便匆匆离开了,也不知急着去见谁。”
众小将齐刷刷低下头去,偌大的船坞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依稀只能听到远处洹河上的风声水声。
终于,邱陵沉声开口道。
“她去了哪里?”
许秋迟不答反问。
“督护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
看不见的火星已经隐隐窜动,危险情绪一触即发。
许秋迟恶劣一笑,毫不手软地浇上一瓢油。
“也罢,我起先以为她是来见你的,现在才发现并不是。既然她想见的人不是你,你又怎么可能寻得到她?”
邱陵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却陡然提高。
“派她去的人是我,将她带回来的人也只能是我。”
这一回,许秋迟没有再说什么。
他已无需再说什么,也能猜到先前大概发生了什么。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便看出他这位兄长看着谦恭能忍,实则是有些傲气藏在身上的,而那些骄傲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用这种近乎失态的语气说话的,除非有人触犯了他的底线。而这底线从前是黑月二字,至于现在……
不远处正忙前忙后的宋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彷徨地望过来,邱陵眼神中的那团火终于熄灭,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
“今日事出紧急,便不与你计较。但我的事,你少插手。”
这人到了这步田地,仍是不肯在他面前低头片刻,许秋迟也是看得啧啧称奇。
憋死你算了。
他心下恶狠狠想着,嘴上还是冷冷吐出几个字。
“东边石舫,铭德大道。”
邱陵闻言,当即向外走去,可方走出三步远,整个人又不由得停住。
身后陆子参见状,心思飞快运转、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督护莫非是不信任秦姑娘吗?”
他当然信她,但他不信那李樵。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眼下的心情。他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此刻只需全身心投入在城里城外的要紧事上,等她将那出身复杂、武功高强的嫌犯带回来便可,可不知为何,眼下只是模糊听到她的消息,便觉得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他突然有些怕了,害怕看到她同那少年一起归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