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缙虽不解其意,还是老老实实地揣上银子,跟着秦先生上马车。
如今都已经三月多了,天渐暖,外边还有一些不碍事的小雨,丝丝绵绵的,落在人身上仿佛一层薄雾,觉察不到什么。
听着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商贩叫卖声,段之缙有些好奇,刚要掀开帘子看,又被先生的话钓去了精神。
“今天说是去庆祝,实则是为了叫你拜一个新老师。”
啊?
“可是先生,您不就是我的老师吗?”
秦先生道:“我自然是你的老师,可今儿我要再为你找一个更强的。李显光不是已经跟你说了,知府陈望祖喜爱鞭辟入里之论吗?今日给你找的这个先生,极为了不得,他在十几年前便能不靠排偶得中二甲传胪。”
二甲传胪就是殿试的第四名,排在探花之后。
在十几年前就能不靠修饰辞藻名列二甲传胪,不知能写得何等的雄文。
可段之缙却有些担心:“先生,这样的人物,能愿意教导学生吗?”
秦先生神秘一笑:“你就瞧着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把孩子带过去亲自求,他怎么还好意思不收!”
车声粼粼,终于停到了望星楼前,门口两个招待客人的童子立时上前,扶着秦先生和段之缙下车,又垂首问道:“敢问客官是几位?”
“一共五位,我们已经订好了穿月堂。”
小童便带着二人上楼去,正是那熟悉的穿月堂。
段之缙上前为先生开门,可门一打开就见两张熟悉的面庞,倒把他惊得忘了为先生让路。
不是县令李显光和郑崑瑛是谁?
“别在这挡着碍事,叫为师先进去。”
段之缙便闪身让开,秦先生大步踏入,一把搂住了李显光,又大笑着捶了他一拳。
“知县大人,你好难约啊!偏偏今日才有空?”
李显光一拳捣回去,笑着回:“你倒是无官一身轻了,我刚放出来榜,就农忙了,这田间地头我还能不去?”
郑崑瑛对着秦先生拱手施礼,也跟着解释:“我们大人上午刚从田里回来,马不停蹄就来了这望星楼。”
“你是他的师爷,你自然是向着他。”
秦先生假嗔一句,回头招招手把段之缙唤过来:“问声好吧。”
然后又朝着李显光挤眉弄眼,“你不陌生吧?故意压着人家的名字不放榜,专门站人家身后看卷子,还用他给你磕头吗?”
本朝的规矩,秀才老爷才将有资格见官不跪,因此段之缙见到李显光,按理应当下拜。
可秦慎之都这般说了,李显光还能怎样,讪笑一声:“我这是害怕他跟着你有样学样,见自己榜上有名便不来考试了。既然你说不跪,那便不跪。”
因而段之缙只上前行拱手礼,口称大人,又朝着郑崑瑛笑道:“郑兄,我们又见面了。”
郑崑瑛也回施一礼。
四个人围桌而坐,一个小童手捧托盘推门而入,盘中是一身望星楼伙计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