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嗤笑一声:“你着什么急?他又死不了,你要是现在给他用了药,你能打得过他?莫阿勒,你是真够不自量力的。”
谢异书的瞳孔因为失血有些扩散,手正搭在腹部,鲜血从他掌心渗出来,淅淅沥沥流了一地,莫阿勒垂眸:“止血药,给我,快点!要是绯焰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回去过你的逍遥日子。”
沈奕有些烦躁,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药粉丢给他:“行了,快带着他滚,等会来人就露馅了!”
莫阿勒没搭理他,把谢异书平放到地上,药粉通通撒在了伤口,谢异书浑浑噩噩地盯着这两人,不光四肢被麻痹了,仿佛脑子也被麻痹得彻底。
他是被算计了。
但是沈奕为什么要卖他?
他想不通,他现在满脑子,除了疼,就只剩下懊恼了。
阿言怕是真要烦死他了,但即使添了麻烦,阿言也一定会很快来救他的吧……
谢异书眼神微晃,突然,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喉结滚动,呛出了无数的血沫。
在他的视线里,沈奕正在往脸上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那张脸,完全成了谢异书的模样。
不对,不可以,谢异书死死盯着他,眼眶突然开始发红,沈奕似乎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换好衣服,蹲下身,用着谢异书的脸,露出一个和谢异书一模一样的笑:
“你平时是喜欢叫皇兄还是叫谢之重?哦对了,我那日听见了,你叫顾子言的话,是喜欢叫阿言对吧?挺好的,你的皇兄和阿言都很宠你,王府的人也对你死心塌地,就连郝运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挺喜欢你的,所有人都对你很好,你拜个师学个艺,居然还能拜到西眉山门下,真是……。”
他突然笑了:“可惜,你这么好的命,怎么就遇见我了呢?五年前跟你走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再回阔丹,同样是皇子,大安皇子和阔丹王子真是天差地别,你过得也太顺风顺水了,你的这个身份,我很满意。嗯……你能理解我的,对吗殿下?”
谢异书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活剐,突地,船尾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殿下?”
是洛达的声音!
谢异书想回应,但只能发出气音,他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从船舱后面绕过来,他已经看见了谁的衣角,就差那么一点,莫阿勒却突然把他拽进了河面。
悄无声息沉入水面的那一刻,他看见谁抱住了沈奕,那人的衣角,还挂着那枚很小的时候,父皇从法音寺给他求来的玉佩。
独自脑残的第十九天
谢异书的易容术是沈奕教的。
他只学了易容术,但沈奕会的却不止这么一点。
谢异书昏昏沉沉间突然想起,沈奕教他时同他说过,只要取到一个人的血,拿来炼药,再服下,那不管是声音,还是身型,甚至气息,都会变得越来越像。
他初次听见时还不屑一顾,只当沈奕是在和他吹牛皮,现在才赫然醒悟,沈奕早就在算计他了。
莫阿勒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和沈奕做这种狗都不做的交易,谢异书被他推上了那艘小船,船舱重新闭合,他浑身都被水浸透,头发凌乱地黏在鬓角,脸色和唇色一片蜡白,还有血迹不断从牙关溢出来。
莫阿勒主动解开了绳索,在浓雾中,那艘小船脱离主船返航,他躬身走进来,身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我当真没想到是你,不过也确实很像,早该看出来的。”
谢异书眼前发黑,莫阿勒把他扶了起来,擦去了他唇角的血迹:“不用觉得奇怪,吙达王不自量力,想和安朝斗,最后只能让弟兄们为他赔命,他不在乎手下人的死活,就像五年前,他把我丢给你一样……绯焰,你跟我回吙达,我撤兵,我杀了吙达王,把乌西拱手还给你皇兄,好不好?我们就还像以前……”
谢异书不懂莫阿勒在发什么疯,他偏过头,躲开莫阿勒的手。
莫阿勒眸子里的幽森又沉淀了些许:“你会逃吗?”
谢异书还没说话,手脚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莫阿勒轻而易举地敲断了他的骨头:“这是可以治好的,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你走,师父。”
疯子。
莫阿勒抓他,居然不是为了弄死他,谢异书觉得荒唐至极,但现在的情况,他最担心的俨然不是莫阿勒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沈奕……
他千万千万,不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对顾子言做什么不好的事。
——
“虽然让莫阿勒逃了,但此次劝降,诸位功不可没。”
“殿下,如今局势明朗,更该乘胜追击,一举歼灭吙达,永除后患。”
“不可,如今粮草即将告罄,又多了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吙达后方补给充足,现在追击,胜算不大。”
“殿下!微臣觉得——”
“行了,两位将军都说得有理。本王必不可能直接放过吙达,斩草除根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现在军中还不够安定,暂且需要花一段时间稳定军心,养精蓄锐。”沈奕从主桌上起身,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来,本王敬诸位。”
随着他一举杯,众将也跟着起身应和,顾子言稳坐案后,目光落在他端着酒杯的手上,没有动。
他就坐在逸王下首,如此这般,看起来实有几番不识抬举,但众人也知道他和逸王的关系,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温酒还没下肚,刚递到唇边,顾子言这厮就蹬鼻子上脸,一言不发地离席了。
谢异书为顾子言犯险,独自前往阳城一事,这营帐内无人不知,因此见顾子言给谢异书甩脸子,这群人甚至不是替顾子言捏汗,而是替谢异书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