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住不下,陈山也不想住,自己带着学生住的宾馆。
学生到底年轻,到了宾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陈山站在宾馆的窗前,低头看着面前陌生的县城,口袋里的手机里,还有学生刚刚给他照的一张和母亲的合影。
五十多岁的母亲坐在他身旁,饱经风霜,容颜苍老。
他似乎没有感受过什么母爱,也没感受过什么父爱。
站在这里陈山心有所悟。
从小家庭极度贫寒,连吃块土豆都要靠抢,不饿死冻死就是幸运,谁还顾得上去爱谁?
“姐姐。”
摸出了手机,点开那朵永远置顶的风中的小雏菊,他开始打字。
这是他心里的花,是他的梦想,他的渴望,是他的神佛。
根本不需要她回,他又点开了她的朋友圈——里面九成都是某位伟人的讲话韬略。
只是最近,才偶尔还有一些生活气息的照片。
几个月的女婴趴在绿色小花床上,没有露脸只有背影,似乎是想学爬——照片的一角摆着一束铃兰;又或者还有一张不知道哪里拍的湖色,湖水荡漾,微波粼粼。
“到家了吗?”她居然很快回了他。
“到了。”有些感悟堵在心里,可是他又不想和她吐露。他只想和她说话——能有回应,已经很好。没有回应,也无所谓。
“好久没回去了,还习惯吗?”她又发,还附带了一个笑脸,似乎是在笑。
“不习惯。”对于她,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坦白。
“是呀,陈教授你现在是S市人了,怕是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了。”那边很快又回了来。
低头看着手机,陈山知道她并不是在讽刺他。
只是调笑罢了。
他甚至十分喜欢这种调笑。代表着愉悦——和亲昵。
“可能是吧。”他发,“都不习惯了。”
不习惯这么多人,不习惯这些衣服装饰,不习惯母亲的催婚和那些格格不入的思想。
他还是原来那个肉体,只是精神上已经完全异化。
他理解他们——他们却无法理解他。
他感觉自己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他们的全貌。
他就像是一只蝉,早已经在不知道哪个冬天,脱壳成了蝶。
现在手机里的这个女人,才是他所有的梦想和幻觉。
她美丽优秀,风情万种又不拘一格——她不那么任劳任怨做家务,也不给他生儿子。
她花钱还多——可他觉得这些事都不那么重要。
那个男人的金钱,足够配她。
“那你快回来。”那边又在笑,“季总说你请假了,还在家里不高兴呢。你回来,我煮汤圆给你吃——”
“好。”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