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娇心头突地一跳,温婉地应下了。她亲自给他穿戴,温情款款地送别。帐子里很早就吹了灯。侍从们都知道,建安王要去夜猎,王妃早早地休息了。星河漫漫,禁军巡逻的脚步声在夜空下回荡。隐秘处有几双眼睛盯着帐子。看见一个人影溜出来,有人的气息陡然重了。陆云娇换了普通宫人的衣裳,胆大心细地迅速潜行,很快到了上次教训黎四娘的湖边。她上次问得很清楚,谭八娘打听到了一条小路,有些宫人会偷偷走这条路来往长林苑。就算被禁军发现了,只要好处给得够多就不怕。陆云娇到的时候,谭八娘早已到了。谭八娘原先只是想求到一份路引,没想到陆云娇一口咬定要和她一起走。她实在无法,只得答应了。此时谭八娘见到她,显然吃了一惊。她以为陆云娇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来了,顿时惴惴:“王妃,这样不好吧,您身份尊贵,怕是太扎眼了。”然而陆云娇打量她一番,起了疑心:“你当真要走?”谭八娘点头,“我们在此备受欺凌……”陆云娇眯起了眼,心中不安。加上初次见面,这词她听过几遍了。谭八娘诉苦都不带换词的?她环视一圈,没看见谭九娘的踪影,“你妹妹呢?”上次黎四娘欺负她们,陆云娇把姐妹情深看得很清楚。谭八娘要走,不可能不带妹妹。谭八娘顿时语无伦次:“我妹妹她……暂时不走,她不想走……”陆云娇声音冷下去:“到底走不走?”成婚一个多月,她不知不觉中有了王妃的气势,刚一端起来,就将谭八娘吓得瑟瑟发抖。她说不出话,陆云娇如何不知其中有鬼,立刻抓起她的胳膊质问道:“是谁指使你的?舒王?黎四娘?”她心中瞬间转过万千种可能。不是舒王,也不是黎四娘,他们没必要和南楚王女这样演戏。那会是谁?谭八娘快吓哭了:“王妃为何要走,殿下那样好……”陆云娇无意与她争辩,“少废话了,与你何干!路在哪里?”谭八娘瑟瑟地指了个方向。事已至此,陆云娇毫不迟疑,转头就走,然而心里电光石火闪过个念头,立刻停下脚步。既然这是个骗局,真有这条路吗?又是谁知道她不想留在汴京?正是这时,一支箭唰地飞过来,直直地扎在她面前半步远,时机和准头掐得刚刚好。箭羽许久未能平静。陆云娇心头一沉,扭头就看见柴熙谕手执长弓,冷冰冰地看着她。陆云娇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了。他夜猎的是她。就在今夜,如何?一时间谁都没动。月色清冷。柴熙谕凝望着她,忽然发觉,他很久没见过陆云娇这副表情了。越国出事后,她只敢假意哭闹,多数时候都很温顺,从不敢露出这般棱角。他以为她的爪牙已经磨钝了,没想到反而尖利了许多。一股热流在胸膛奔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想用眼神将她抓回来,永远困在身侧。谭八娘终于回过神来,朝着柴熙谕扑通跪下,哭求道:“求殿下放我妹妹一条生路,殿下答应过的!”她哭求不停,自有人带她离开。于是湖边只剩下他们两人。陆云娇皱眉:“是你设的套?你威胁她们?”她总算反应过来了。只有朝夕相对的枕边人,才能发觉她的心思。他想用南楚王女套出自己的心思,故意设了个局,引她上钩。西蜀和南楚王族都握在他手里,让南楚王女替他做事,简直轻而易举。他胆大心细,曾将越国君臣玩得团团转,天生就是最出色的猎手。是她太大意了。“不曾威胁,不过是提了个条件。她们不愿,自然有人愿意。”柴熙谕放下长弓,对她伸出手。“云娘,过来。”陆云娇一动不动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又放缓了声音:“跟我回家。”陆云娇摇头:“我早就说过了,那不是我的家。”柴熙谕脸色一沉,就见她身形一转,扭头就跑,一头钻进了林子里。林中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陆云娇使尽全身力气往前奔逃,枝条叶片划得脸上火辣辣地腾,她毫不在意,只想逃得越远越好。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可谈的。逃都逃了,只要顺利逃脱,柴熙谕就奈何不了她!一支箭咻地射过来,将她的衣袖钉在树上,拖得她踉跄一步,险些摔倒。陆云娇这才意识到,他的箭法比他展现出来的更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