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都送人上门了,郡主居然不吃醋!文竹气得跳脚,“拉倒吧你!”两人争吵不停,柴熙谕摇摇头,没去荟春斋,拐向了怀月院。说起来,正月就快到了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唇角隐隐有了笑意,看见“怀月”二字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寒冬腊月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元德十四年的正月。正月十五,汴京城人山人海。正是赏灯的好时候,城南的礼贤宅却十分安静。头顶悬着一轮皓月,四个人影坐在房顶晒月亮。陆云娇打开锦盒,对着里面的金刀感慨:“真漂亮!”当初在越王宫听涛轩看到的大食弯刀,没想到居然还在。钱炼笑了笑,表情有些落寞。他又何尝不知道陆云娇是在安慰他?从临安到汴京这一路上诸多事宜需要打点,除了登记造册的贡礼和嫁妆,越国宗室再多的宝贝也经不起耗。能给她留下这把刀,已经很有心了。陆云娇知道他在内疚什么,便笑眯眯地说:“这么些年,你在父亲面前帮我说了不少情,已经很照顾我了。”有人给越王告状的时候,钱炼会主动替她辩解,什么事都向着她,而且都是在她身份没挑明的时候,她已经很知足了。钱炼张了张嘴,“今后要是他欺负你……”“哥哥!”陆云娇忽然叫住他,“不是说好了给我庆祝生辰么,别提那些扫兴的。”钱炼扫视屋底下来来回回的侍卫,点了点头。陆瑜拍开一坛酒,单独给她斟了一杯,便与陆瑾、钱炼分别开了一坛,不多时便喝得酩酊大醉,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房顶上。陆瑜鼾声如雷,被钱炼一只胳膊搭在身上,便在睡梦中不耐烦地嘟囔两句,翻了个身。陆瑾脱了外衣给他盖上,一手拎着空荡荡的酒坛子,问陆云娇:“真的想好了?”他说这话时,一旁的墙头树丛似乎有簌簌的轻响,有人状似不经意地看过来。陆云娇对那边嗤笑一声,回头看陆瑾时,语气已经温和了很多:“大哥,我已不是以前的我了。”陆瑾默然。自从她背负起了越国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恣意畅快了。陆瑾又喝了一口酒,“委屈你了。”一个个姬妾往王府送,虽然柴熙谕不收,但他们是陆云娇的娘家人,看着膈应无比。陆云娇只是笑:“这算什么委屈。”陆瑾挑眉:“说好在家里人面前不逞能?”“我没逞能,我只是觉得自己命好。”陆云娇叹气,“十六年了,我的日子真舒坦,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大概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吧。就算是法善大师那样的高僧,也无法勘破她的命数。也是这时,她才懂了延智大师的怜悯从何而来。她微微低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大哥,以后阿娘和母亲都要辛苦你了。”越王虽然用了解药,却因为忧思过度,伤了身子。越王妃身体不好,水土不服,来汴京后已经病了几次了。她还没出阁,尚能侍奉一二,明日之后,就……陆云娇还没说完就怔住了,自嘲地笑了笑。越王妃那里自有钱炼伺候,她怎么忙着往陆瑾身上推?大概,陆瑾在她心里,永远是可靠的长兄吧。“放心,有我。”陆瑾笑了笑,目光柔和,“云娘,生辰吉乐。”陆云娇嘿嘿一笑,望着头顶的月亮,眼里似有泪光。“……那就多谢大哥啦。”骨子里还是那个骄矜肆意……正月十六,天色阴沉沉的,始终亮不起来。没过多久,竟然开始下雪。这雪纷纷扬扬,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礼贤宅的一处小院里,一双纤手懒懒地从窗棂格子里探出来,抵着窗子慢慢推开,对着漫天风雪吹了口气。滚滚白气霎时被吹散在风雪中。那手便缩回衣袖里,拈起妆台上的篦子慢吞吞地梳头,一下又一下,将缎子似的长发梳得愈发齐整。一旁的女官耐心地等候着,直至她坐在妆台前,方才一拥而上,将她围住。关窗的关窗,上妆的上妆,忙得热火朝天。戴上最后一根金钗时,就连女官也忍不住赞了句好容色。陆云娇看着铜镜,试着笑了笑。——温婉贤淑,恰到好处。很好。越王、王妃和陆家人在前厅候着。听见鼓乐吹打的声音远远飘来,陆瑜保持着满脸假笑,僵硬地扭过脖子,看了大哥一眼——陆瑾一脸镇定。他还没说什么,就看见大哥眼神动了动,转头望去,陆云娇被侍女们簇拥着,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