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采苓“你在说什么?!”在那儒生开口之后,当即就有人发出了一声暴呵。众人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老者颤颤巍巍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没错,是跑着过来的,这老头年纪也不小,不过并没有像浮丘伯那样拄拐杖,很难想象,他这个年纪的人居然能以这般速度狂奔而来,而他所冲锋的方向,正是刚刚训斥浮丘伯的那人所在的方向。这人大家都认识,他是浮丘伯的得意门生。浮丘伯教导弟子的本事显然是不如他老师的,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教导弟子的本事也不如他的弟子。而这位弟子,指的就是这位怒气冲冲的申培。申培公是浮丘伯所有弟子里最为有名的那一个,这位的学问造诣是浮丘伯诸多弟子里最高的那一个,他跟着浮丘伯学诗,并且独自开创了儒家的鲁诗派这位的弟子目前超过了千余人,浩浩荡荡的,不知多少人听闻他的名声,不远千里的来跟他求学,而他这千余弟子里,有的在后来当上了三公,有的独自开创了门派,有的当了郡守,最次的都是知名的学者。武帝时的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太守孔安国等等都是他的弟子,他的弟子里光是当大夫和郎的就有百余人他目前在太学的地位同样很高,虽然他在浮丘伯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在其他人面前,那也是一个不容侵犯的儒家大佬了。可那位训斥浮丘伯的人并不惧怕申培,哪怕是在对方迅速冲向自己的时候,依旧是怒目而视,不曾有半点的退却。申培迅速冲到了对方的面前,伸出手就要掐住他的脖颈,而对方的弟子迅速出来挡在了中间,申培的弟子们也迅速出列,双方对峙。这位训斥浮丘伯的人,同样也不是无名之辈。他叫萧奋,汉初的《礼》,来自于高堂伯,而高堂伯将礼传授给了萧奋,萧奋就是这一代的《礼》派领袖。浮丘伯是个《诗》派,两人的派系是不同的。而作为礼派,萧奋他们是最注重这些礼法的,尤其是他们的师礼,家礼,朝礼等等,葬礼同样也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当时的守孝三年,发丧一年,丁忧守灵等等都是他们的功劳,而在他们的口中,这些东西都是自古至今传承下来的,他们说过去的国君们都是如此,将他们所拟定的礼的根源追溯到了尧舜禹的时代,认为在那个时候,礼就已经得到了施行他们甚至将追溯放在了周礼之前。这也给后来的礼派分裂留下了隐患,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在如今,他们还是齐心协力的,一个劲的追求礼,大概是当初叔孙通用礼敲开了大汉的门,给儒家留下了生存的希望,故而使得这一派越发的膨胀,认为若是没有他们的礼,儒家是不可能存活到如今,同时,他们还是骂叔孙通骂的最狠的那一个学派,他们认为叔孙通虽然给皇帝讲礼,可他的行为不符合礼法,说他编造典故,奉承皇帝,多次改投门庭,服侍多个君王,没有做臣子的节操,不能称为有礼。萧奋的老师高堂伯和浮丘伯的关系还不错,有过书信往来,也曾一同辩论过,萧奋也是在他老师的举荐下,才来到太学担任老师。申培看起来极为愤怒,他骂道:“你若是想要寻死,何故要拉上这么多人呢?”“我的老师好心想要救你,伱居然还敢羞辱他!连你的老师都不敢这么无礼,你治的是什么礼?!”萧奋抬起头来,不屑的回答道:“子曰:复礼!我所说的,是天下的根本,大汉以孝治理天下,如今却要惩罚孝子,鼓励天下人行不孝之事,这是违背礼法的行为,有奸臣如晁错,按着礼法应该夷灭他的三族!浮丘伯作为大家,在这种礼崩乐坏的时候,不想着上书劝谏君王,却要效仿那叔孙通,奉承献媚,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公然无视根本,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小人之所为吗?”不少儒生不由得点着头,都赞同萧奋的言论。申培勃然大怒,下意识的就要拔剑。浮丘伯却开口了,“申培生不要动手。”他并没有因为辱骂而愤怒,他只是平静的看着众人,说道:“礼自然是重要的,圣人通过礼法来让天下人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去做的,用礼来约束自己,让自己能摒弃缺点,恪守本心这是礼的本质,礼并非是用来求名的,在要他人遵守礼法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要先遵守礼,并且达到一种境界呢?圣人也说了,先要吃饱饭,才能知道礼,当今庙堂提倡节葬,这难道是没有道理的吗?”“自各国战乱,到了如今,贫苦者依旧不少,要引导百姓们去守礼,让他们做个孝顺的人,这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得先让他们吃饱饭啊非要逼得家破人亡才是礼吗?礼有很多种,忠君是礼,安民是礼,仁爱是礼,何以用无谓繁杂的仪式来进行限制呢?你的老师高堂公在跟我通信的时候,就曾说起当今的情况他说过去很多地方,百姓家里吃不上饭,在家中老人年长之后,就送他们去野外等死实在乃不孝之大举,如今天下富裕,百姓们能让家里双亲吃上肉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礼吗?”,!“你们不曾经历过那段时日”“浮丘伯善辩!”“浮丘伯善辩!!”萧奋看到周围的几个大儒和后生们有些动摇,就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直接打断了浮丘伯的话,他大声叫着,转身就走,大概有三十余人都跟上了他,一同离开,浮丘伯激动的拄着拐杖,朝着他们的方向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朝着他们挣扎着追赶,“我的话还不曾说完勿要冲动!你们有性命之危啊有性命之危啊不可啊!!”申培猛地拦住了浮丘伯,双手死死抓住老师的手臂,神色冷酷。“老师算了想要寻死的人,您又如何拦得住他们呢?”“不成,我得去将他们劝回来他们还都年轻”申培只是紧紧的拉着老师,不让他走,浮丘伯不安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力的长叹了一声。“老师,您不知道,这几个人,完全就是凭借着守孝得到名声,才进入太学的他还四处宣扬自己的思想,跟很多大臣结交,为他们扬名晁错的法令,直接砸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当然是不干的这类的人,死不足惜!!!”听到申培的话,浮丘伯的眼里却满是悲伤。“我管教不力管教不力啊”浮丘伯的言论很快就在太学内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而这言论,当然是经过了某人的润笔。“自各国战乱,到了如今,过去饥饿的时候,我们都是将家里的双亲送去野外等死的,如今能喂他们吃个饭,已经非常孝顺了,这就是最大的礼了!”“啊??浮丘伯真的是如此说的??”“那岂能有假?我是亲自听到的!他还说了,说圣人用礼法来教化天下,本身却没有达到守礼的程度,说圣人没有资格来对别人讲礼!”“他怎么如此狂妄?!他怎么敢这么说?!”“他还说我们是要去找死,说我们找死不要带上他呢!”“无耻之尤!从今日起,我不再拜他!!”只是过了两天的时日,儒家内部的风气顿时就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关于浮丘伯的传闻是越来越多,包括他从前的行为都被翻了出来,当初天子饮酒去祭祀高皇帝,萧奋认为陛下无礼,浮丘伯却说:众人祭高皇帝,唯唐王见其父。他通过这样的奉承当上了太学的领袖,可见在那时,他就对礼法不屑一顾,只想着如何奉承皇帝了。再往后,唐王登基,引起了儒生的哗然,大家们再次谈论这件事,浮丘伯却说:唐王苦甚,志不在此,为之奈何?这是为了奉承皇帝连自己的操守都不要了!再往后,皇帝设立尚方,收墨家的余孽,让他们余灰复燃,又大规模招纳农家的人,儒家都认为不妥,浮丘伯却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陛下之器胜矣!!这都是公然站在墨家和农家那边,还说他们是治理国家的利器,屁股都直接坐歪了啊!!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浮丘伯这些年里的言论始终都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虽然这种风格是他们荀子一派的特点,可过去因为他的地位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如今萧奋一发力,他顿时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小人之儒,他甚至还曾帮着陛下跟儒家辩论!他还曾编书来奉承皇帝!他甚至还有很高的爵位!他不敢说皇帝的坏话!他就是个小人!!儒家内部的变化,让黄老都吓了一跳,同时又狂喜。最为开心的大概就是黄老的王高和司马季主了,这些年里,他们几次跟浮丘伯对上,基本上都没赢过这老头,这老头就像是儒家的一座大山,有他在,黄老对上儒家都有些犯怵,你们中间有个挂逼,这怎么打??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尊大山居然被他们儒家内部的人给掀翻了,太好了!天助我也!!两派都快打上头了,你把自己家的底牌给掀了,好一个赵王迁啊!!枚乘那些文章写的是你们吧??王高的府邸里,他们的弟子们欢呼雀跃,看着儒家这热闹的局面,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唯独王高,一言不发,坐在上位。有弟子激动的说着太学里的情况,“儒家现在打的不可开交,那个申培的弟子是真的多,哪怕各个学派都开始骂浮丘伯了,他们还能跟人家骂的有来有回,其中有个姓赵的,一个人顶着十个人骂不过,他们就是再能吵,也架不住骂浮丘伯的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开始提议要赶走浮丘伯,让萧奋来当太学之长萧奋整日带着一群人找浮丘伯过去的言行,四处讲学,说的是礼,却总是围绕着浮丘伯,他如今出了名,那得意的样子啊”另外一人也开口说道:“他还让自己的弟子们去拜见奉常,想要试探一下奉常府的态度,去了三个,回去了俩,据说其中一个因为说了浮丘伯的坏话,被奉常打了五十棍,险些打死,然后交给了廷尉”,!“他们也不想想,那奉常陆贾是浮丘伯的什么人这都敢去不过那萧奋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浮丘伯的黑点,四处说浮丘伯能治理太学是因为他的师弟担任奉常,质疑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学问”几个人说的很开心,其中一人急忙凑过来,对王高说道:“老师,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要仗义直言?为浮丘伯为浮丘公开脱?”众人听闻,顿时惊醒,笑着说道:“对啊!我们肯定要站在浮丘公这边,给他们添把火啊!!”王高却愤怒的骂道:“我何曾教给你们落井下石的道理?!还有,浮丘伯的名字,也是你们这些竖子能直接说的吗?!浮丘公与我的争斗,乃是学问上的分歧,我见到他,都要行礼拜见,何况是你们呢?都给我滚回去思过!!”众人大惊失色,急忙谢罪,随即离开。在弟子们离开后不久,司马季主找上了门,两人虽然都是黄老,可关系不佳,司马季主很少来他这里,看到他前来,王高也不意外,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司马季主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虽是大敌,可就这样折损在小人手里实在是”王高脸色复杂,看起来有些悲愤,“我想要去找太子,让太子出手整顿”司马季主摇着头,“在这种时候,若是冒然的表态,反而会让他被更多人所谩骂,我们跟儒家,毕竟是对手。”“若是有个道德操守如他的人在黄老,我一定亲自为他脱下鞋履,让他坐在上位,端着饭菜站在他的身边服侍他你说这个萧生,他怎么就敢”“我倒是不惊讶儒家内部,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四分五裂,各派都坐不到一块儿去,浮丘伯靠着个人的威望压制着他们已经很久了,他们对浮丘伯的不满是积累了很久的,说起来,当今陛下并不:()家父汉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