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们还在家!孩子今晚闹着要去广场看喷泉,老人家带他出门去了,江曼在家搞卫生,三口人就冲开了。”葛宝生也是刚到家不久,姜澜的妈妈一带着孩子回到楼下,就听说女儿被抓走了,急得团团转,人生地不熟,又听不懂广东话,可苦了老人家。
好在江曼记得他们楼下小卖部的电话,打电话回来让她妈妈赶紧找到葛宝生,让葛宝生带钱去赎人,不然三天后她就得被送去东莞的收容待遣所了。
葛宝生来叫周长城,是想让他一起去“赎人”:“听说是在电影广场后面的一个屋子里,我对那附近不熟悉,长城,你陪我去一趟吧?”
看着满脸惶急的葛宝生,周长城没有犹豫:“好,我去把自己的证件拿上。”
万云跟着上楼,小跑跟在周长城后面:“城哥,天冷,多穿件衣服!”又往他兜里塞了一百块钱,“先拿去,不知道要用多少。”
葛宝生看着这两个仗义的朋友,眼睛发热:“长城,阿云,多谢你们了。”
“宝生哥别客气,赶紧去吧,江曼嫂子一个人肯定害怕的,早去早回。”万云把三轮车的钥匙也给了周长城,“开三轮车去,快一些,记得开车灯,夜里注意安全。”
等两人出去后,万云才锁上门,双手摩挲着双臂,天气又冷了,还是要回去看看自己的暂住证什么时候到期?眼看着暂住证的费用从三十涨到现在的四十多,广州的外来人口是越来越多了。
桂春生问是什么事情,怎么都要睡了,还来敲门?
万云就把事情说了,跟周长城没关系,只是陪朋友出去一趟,桂春生这才放心熄灯睡觉。
周长城开着三轮车,一路风驰电掣地骑到电影广场后头,看着那几辆写着“严肃处理三无人员”一行大字的铁皮车下来不少人,两人停好车,三两步上前去找人。
周长城借了三十出去,葛宝生给治安队交了两百块,才把江曼接回来。
两百块,是一张正式暂住证的五倍,江曼为了那点子侥幸,付出了更多的钱。
等出来后,江曼一身狼狈,抱着葛宝生又哭又叫的,周长城走开了,让他们夫妻俩儿说话,刚好旁边还有人在卖关东煮,他就买了两盒,递给江曼:“嫂子,吃点热的。”
江曼木然着一张脸,机械地吃着周长城买的热食,心里冷冷的,头发蓬乱,鼻头发红,眼泪和食物一起吞进了肚子里,来广州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到派出所去,从前,这在老家是没有过的事情,她不喜欢广州这座不近人情、冷漠的城市。
周长城骑着三轮车把他们送回去。
等人一走,江曼立即就锤着葛宝生,哭道:“我不要再待在广州了,我要回四川!”
葛宝生难受得抱着老婆躲在墙角哭泣,他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小小声地安抚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两个大人为了生活的不顺而哭,却不敢上楼让孩子和老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一家人不管是分离,还是相聚,要克服的困难都有太多。
周长城没回来,万云一个人在家里,担忧得辗转反侧睡不着,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她立马把房间的灯打开,开门,往下看,是城哥回来了,谢天谢地,她还以为要闹一整晚!
周长城洗脸洗手洗脚,换了柔软的睡衣后,才上床抱着自己的老婆睡觉,外头冷,还是被窝里舒服。
“怎么样?还顺利吗?”万云和周长城抱得紧紧的,紧密地如同一人。
“幸好宝生哥的暂住证还在有效期内,结婚证和介绍信他也带了,交了钱就让人出来了。”周长城想到当时的情景就觉得害怕,江曼嫂子这样精神的人,在里头待了几个钟头,尽管只是一些例行询问,但人的精气神立即就被打落了一大半,他不禁把妻子重重地搂住,“小云,我们是小老百姓,往后一定跟着规矩走。规定是怎么样的,咱们就怎么做事,不要想着‘碰运气’,那些地方进去一趟,真是把人皮都扒下来两层。”
万云叹口气:“是啊,江曼嫂子刚来广州呢,也不知道她后头能不能适应。”
其实不论是周长城还是万云,都没明白为什么江曼要在这个不咸不淡的时间段来,她之前是说要来找工作的,可年底的这个点儿,是工厂招聘淡季,辞职的人很多,都赶着回家过年,工厂不会在这时开门招工,全都得等到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