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截话尚未道出,燕皇后突然截断:“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一场局中,只有赐死裴照月,圣上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沈春芜喉头哽住。
燕皇后是楚帝的枕边人,同气连枝,帝王在想什么,燕皇后最是清楚不过。
圣上的目的,就是重创裴家、敲打三皇子,这幕后操局的真凶所行之事,倘若不妨碍皇家的核心利益,反而还有裨益,圣上就不会去干涉,更不会去关切所谓的真相。
如此,滥杀区区一条人命,又算得上什么呢?
一抹凉飕飕的寒意,缓缓攀爬上沈春芜的脊椎,她蓦觉自己的两条胳膊,俱是起了一片浓烈的颤栗。
掩藏于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缓缓觉得自己的手,痉挛得没有知觉。
她张了张口,却是道不出只言片语,那剧烈发冷的指尖,紧紧捂着发烫的茶盏杯壁,试图汲取一些温度,但显然无济于事。
手指仍旧很凉,很麻,处于一片痉挛之中。
燕皇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行至沈春芜面前,大掌包笋衣似的包裹住她的小手,替她捂了捂手背。
比及沈春芜的双手开始回暖了,燕皇后适才温声道:
“裴照月虽罪不致死,但她生了一颗糊涂心,一肩拦下所有罪责,这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了。你觉得她不该死,那你可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能力为她挑起所有不幸,担着违背圣旨的风险,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落入沈春芜的耳屏,恍若沉重磐石抛掷入沉寂的水面,一举掀起万丈狂澜。
这是此前她所不曾想过的事。
她光顾着真相必须昭雪,但忘记了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承担澄清真相的代价。
“你与裴照月的关系,我都看在眼底,纵使交情不深,你愿意为她鸣冤,我不会多言。”
燕皇后松开她的手,话辞凝肃:“只不过,你身为闻舟新妇,嫁到了皇廷之中,就该有一种觉悟,皇廷之下处处有冤情,人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不幸——而你的小舟只能载一人,若是冒然救助其他人,就会让彼此沉没。”
“你能承担的起沉舟的代价吗?”
沈春芜没有说话。
她很清楚,其实自己承担不起,虽然身份是一品诰命夫人,但这封衔是圣上赐予她的,若是悖逆了圣上,她不仅自身难保,可能也会牵连盛轼。
虽然去委托盛轼,盛轼肯定会答应她,但沈春芜目前并不想这么做。
她不能总是倚靠他的。
沈春芜没有再坚持要去狱中看裴照月,福身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楚帝留盛轼在御膳房论议政务,一时半会儿,这午膳大抵是吃不成了,李理受命先送沈春芜回府。
但行至中途,沈春芜发现回府的路不太对,李理笑着解释道:“夫人爱吃甜食,王爷遂是吩咐老奴去熙春楼,为夫人采买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