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殿主后头的中年和尚面相威严,步伐颇有气度。
他送走了殿主后,踱着步路过云水堂顺道检查每一处。
水缸里的水,墙角的灰尘,灯盏里的油,显得一丝不苟。
每个人见了他都点头哈腰道:“三行师兄。”
三行目光如电,只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但凡看见了疏漏处也仅伸指一点,立时有僧众上前补救,个个都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轻慢。
经过柔惜雪与章大娘时才第一次止了步,沉声道:“不错。莫要轻慢,本座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若敢违反寺规,定以寺规论处!”
“谨遵法旨。”
章大娘学着柔惜雪弯腰俯首,并作出唯唯诺诺的模样。
看三行的气派,该是寺中的僧值。
金山寺不是武林门派,寺中的大和尚多数年纪老迈,刚才那位殿主几乎已是风烛残年。
以三行的年岁能坐到这个位置也算出类拔萃,但在柔惜雪的眼中看来便算不得什么。
来金山寺受委屈自有目的,所以云山堂里的一切二女看得清楚。
三行指指点点的地方未必都有疏漏,但他点出来,无论有没有,值勤的僧人都不敢吭声,还要立刻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
三行这人装模作样,刻意立威,今日没有找着借口,他日免不了还要找二女的麻烦,总要收拾到她们才肯暂时罢手。
“也查一查他。”
大殿里的早课已结束,云水僧们也忙完了手头的杂活,便有了片刻的自由。
柔惜雪带着章大娘,从寺门处的弥勒佛祖开始参拜。
柔惜雪礼节诚心又极有法度,中途不断指点章大娘,倒像一对刚结缘的师徒。
拜完了弥勒佛与四大天王,刚要离去,就见昨日见过的照客僧慌慌张张地跑进寺中,另一名中年僧人领着个肥头大耳,满面虬须的胖大汉子跨过寺门。
中年僧人正是知客堂的二知客,地位尊崇,但在汉子身前卑躬屈膝,不住陪着笑,见了柔惜雪和章大娘连连使着眼色要二人速速回避。
“嗯?她……咦?罪过罪过,佛祖面前不敢污言秽语,弟子失礼。我说和尚,人家师太在这里好端端地参拜,你赶人干什么?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老子就不喜欢你这样子,莫要乱来,你就待老子像常人一样即可。”汉子脸上肥肉一抖原本要发作,又不敢在佛前喧闹,才埋怨二知客。
二知客陪着笑道:“施主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汉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豪客,一到山门就先封了三百两银子的香油钱,参拜下来可不得给寺里捐上千儿八百两银子?
这种大豪二知客可万万吃罪不起,再多怨气也得在心里憋着。
柔惜雪淡淡一笑,合十道:“贫尼已拜完,施主请便。”
“不敢,不敢。”汉子忙回礼,又啧啧赞道:“师太这般风范,名山大寺果然不同凡响。来,老子再封二百两斋钱给诸位大师。”
大汉满口污言,又似礼佛甚诚,让二知客哭笑不得。
片刻后大知客来到,还有大殿的香灯,大寮的典座等人一同前来相陪。
这些俱是寺中各院的一二号人物,规格极高。
大汉说话虽粗鲁,却是长袖善舞,与这些身份尊崇的大和尚在一起丝毫不显怯意,一路谈笑风生。
柔惜雪与章大娘离开寺门便心中窃笑,大汉正是乔装的拙性。
章大娘心知肚明,柔惜雪虽事先不知,也猜得到吴征做了这般安排。
强援到来,二女都精神一振。
来寺中一趟,又泼水般撒出去大把的银两,当然要在寺里暂居一段时日,以求暮鼓晨钟荡涤心灵,洗一洗满身俗气。
拙性这等财神,但有要求,只消不是摘星星摘月亮,寺中无不尽力满足。
莫说是他,就连柔惜雪和章大娘因表现得体,让这位豪客心头大悦而给斋堂多赏了二百两,二女午间都单独多了两样精致的斋菜。
金山寺里的寺规僧众过午不食,一天只有两顿饭。
午饭过后回云水堂里小歇片刻,柔惜雪与章大娘就要去打柴。
刚至云水堂,就见拙性正瞪着牛眼闹脾气,大体是他是贵客,另有上房,但拙性不肯,非要依规矩就住在云水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