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付宁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合计,算算日子,怕不是石头带着大福、小福过来了吧?到了门口一看,果然是他们三个。跟门房说了好话,就让他们把马车赶进了院子。“先生!”“老板!”大福、小福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他了,嗷嗷叫着从车上扑下来。“慢点儿!慢点儿!把我压死了,可没人给你们发钱了!”石头没掺和他们的打打闹闹,袖着手在一边儿笑呵呵的看着,等大福、小福的兴奋劲儿下去点儿了,他才说话。“三爷,车上有两个箱子,一个是我们爷给您的,一个是安大人给您的。”“那赶紧抬进来吧。”付宁见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张望,忙着把人该落到屋里。老王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了,“付先生,家里人过来了?我帮你们搬吧!”也不等别人说话,他上手就开始搬,大福、小福愣了一下,赶紧伸手,“大爷,您慢着,别闪了腰!”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箱子搬进了办公室,老王帮着把箱子盖儿都擦干净了,才磨磨蹭蹭出去。石头打开一个箱子,指着里面的东西跟付宁说:“这是您夏景天的衣裳,我们爷让都给您带过来,就省得做新的了。”小福抢着把另一个箱子给打开了,“这是安大人给您的,都是部里新收集的玉米品种,有的有基础数据,有的没有。还有,他让我跟您说,宋总长虽然没了,但是他在部里也扎得挺结实的,让您放心,这个差事不会丢的,等明年他想办法给您挪回去。”小福正是变声的时候,嘎嘎的公鸭嗓穿透力还挺强。付宁忍住想要捂耳朵的冲动,让他慢慢说,这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内情,所以也泄不了密。看着小福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付宁忍不住想逗他,“怎么着?我保住了差事,你就这么高兴?”“那当然了,您有差事就有钱,我们俩一年那十块钱就妥了,多高兴的事儿啊!”旁边的大福听见了,赶紧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就知道钱!钱有先生重要吗?”“先生重要,钱也重要啊!没钱就没饭吃啊!”付宁笑够了,让他们俩别废话了,赶紧干活儿!安晨冬的基础工作做得很细,每一种玉米都单独装在一个布袋里,上面挂着标签,按照标签可以找到它对应的资料,还有今年下发给了哪几个试验场,针对哪种性状开展种植实验。付宁指挥着他们一样一样的摆在架子上,那个本来有些空荡的博古架一下子就摆满了。他又从桌子上把今年做的计划拿过来,跟他们俩仔细交代。今年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试种去年收获的耐旱品种,现在叫准“晨丰一号”,能不能成为正式的一号作物,就看它自己争不争气了。等都交代完了,也快中午了,付宁让石头去找个大车店,把牲口喂一喂,等吃了中午饭,他们还得赶路呢。为了保险起见,大福小福先把车上的行李都卸下来了,才让石头拉着空车走。他们三个溜达着往街上去,付宁一手拽着一个,“想吃什么啊?包子?面条?肉饼?还是莜面窝窝?”“肉饼!流油的那种!”小福举着手往起蹦,他比大福小几岁,也少过了几年苦日子,比哥哥多了几分天真。“行,吃肉饼去。”付宁一挥手,带着人往出走,余光里看见个黑影一下就闪进了他的办公室。肯定是老王,随便看吧,这几个箱子里实实在在的没有怕看的东西。等他们吃完饭回来,再把行李放上车,这两个傻孩子都没发现有人动过他们的东西。付宁今天悄悄早退了,借着马车把自己那箱衣裳运了回来,也是为了找老杨,提醒他买东西要注意了,有人盯上他了。老杨听他说了早上的事儿,沉吟了半晌,两手一拍,“不光是我,怕是这一片儿都有人盯着了!我得找刘俊生去!”看着他匆匆走进暗道,付宁觉得事情恐怕比他想得更严重。果然,晚上黄琛就过来了,还带着刘俊生和来福,让他们两个今天住在这里,那边他另有布置。他们也好些日子不见了,来福很是兴奋,说是在那个院子里待了快两个月了,除了他们俩谁都没见过,觉得自己都快不会说话了。而刘俊生却是出奇的沉默,付宁摸不准他什么情况,也没有多问。等到晚上的电文送过来,他翻译整理好了,把原始电文封存,翻译稿件销毁,只拿着密码件交给了来福。一会儿,西屋里就响起了滴滴答答的声音,而刘俊生则是默默的跟着他过来了。“付先生,这些电报为什么不能直接发给张统制呢?偏要在这里过一道。”“我也只是个听喝儿的,大人物们怎么想我可不知道,还有,我得提醒你,张绍曾现在是绥远将军,不再是二十镇统制了!”“可是我觉得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不信任张将军造成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觉得还是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觉得,你在这里干着秘密的事情,就不要带脑子,听指挥就行了。”刘俊生正要再说些什么,黄琛从暗道里闪身出来了,“付先生说得对,你要是这么瞎琢磨,我可就得把你关起来了,容易出事儿。”他把付宁封存好的电文递给老杨,让他去存档,等周围没了别人才继续说。“你到张家口来就是绥远将军举荐的,不仅仅是因为你在天津码头上待过,对电报机这些东西不陌生,更重要的是他想让你摆脱二十镇的烙印,将来有个好前程,你可别毁了他的苦心!”听了这话,刘俊生低下头不说话了,付宁觑着这个空档问黄琛:“那边有收获吗?”“两只小老鼠,不值得收网,还得再等等。”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月。张家口这座塞北城市迎来了雨季,不同于江南水乡的细雨如丝,这里的雨要么不下,要么就是雷霆万钧的一阵子,砸得地上直冒白烟。靠近拂晓的时刻最是人放松的时候,沉在深度的睡眠里,别说打雷,就是直接抬出去,怕是也醒不了。在嘈杂的雨声中,一道人影借着闪电的亮光,猫一样灵活的攀上了付宁家的屋檐。付宁昨夜贪凉,窗户并没有关严,那人轻轻抬起窗扇,轻巧的翻进屋来,又悄无声息的把窗户放下。看了看在炕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主人,他把目光转向了屋里的摆设,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小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口气,竹管里燃起了黄豆大小的火苗。他的目光划过桌子上的书,又拉开抽屉、柜子检查,等看见地上的炭盆时,很快就聚焦在了那里。夏天了,屋里不该有炭盆的。在微微火光的映照下,盆子里的纸灰上显出几个数字的形状,正待他低头想看个真切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慈祥的声音。“看不清楚?我给你点灯吧。”这一声落在他耳朵里不啻于晴天炸雷,火折子都不要了,直接在地上一个前滚翻,移动身形就想往窗口跑。没想到那个声音如影随形,一直紧紧贴着他,“上门都是客,怎么也得喝杯茶啊。”话说得客气,但是下一刻,一只满是老茧的手闪电般的扼住了他的咽喉,像是抓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的脑袋摁在了地上。屋里的灯唰的一下就亮了,付宁站在门口举着油灯往里望,而炕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子,却是刘俊生。院门咣当一声从外面打开了,几声低低的痛呼或远或近的传进来,黄琛手里拎着个人穿过雨幕进了屋。“我该称呼您什么呢?杂工老王还是库伦活佛家的二管家?”:()清末小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