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手足无措、满脸尴尬,“大兄,我……我这也没料到,我看见你们发出的信号就急匆匆地去接应你们了,一时忘了顾好这头……”
文照指了指文良,自己负手大步走到众将士面前,“刚才领头打架的是谁?”
黄小树和另一人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
文照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二人的脸,“黄小树?张伍?说说吧,你们为何打架?”
张伍吭哧吭哧地不敢说话,黄小树暗瞪他一眼,十分积极地道:“都尉,我说!我说!张伍这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揣度你是丢下大军自个儿偷摸跑了!我一时气愤,这才与他厮打起来。”
文照看向张伍,“张伍,是这样吗?”
张伍张了张嘴,最终没狡辩什么,叹了一声承认道:“回都尉,确实如此,我……哎,是我犯了军规,请都尉责罚。”
“你当然有错,但有错的不止是你。”文照环视众人,见众将士都在自己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她却忽然话锋一转道:“除你之外,我也有错。”
众将士顿时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是什么,他们悄悄抬头,却见文照面色平静。她忽而转身,走上一旁的土坡,待站至高处,她又道:“你们可知我错在何处?”
有人老实摇头,身旁的战友立即把他的脑袋掰正,低喝道:“敢说都尉有错,你不要命啦?”
文照把这一幕收入眼中,不由得哑然失笑,“我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比如前一次,我错信了小人之言……而这一次,我错在没让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为……什么而战?
将士们彼此面面相觑,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纵使是经年的老兵了,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他们还需要知道为什么而战?
不是听从将军的命令冲上去或者撤退就可以了吗?
而那头文照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离开的这几天,当然并不是为了逃跑,我是去了烧当羌的地界,见到了他们的氐王日达暮,和日达暮谈成了一桩生意。”文照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将士,问:“你们知道我谈成的是怎样一桩生意吗?”
将士们自然摇头道“不知”,文照高声道:“日达暮答应我,可以让我们全军借道烧当羌的地盘,向西北而去!”
此话一出,有些机灵的将士已经反应过来,面露震惊之色,而更多的将士仍是懵懵懂懂地看着文照。
文照继续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直插北戎腹地,奇袭檀述耶的王帐!”
此言直如一记惊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什……什么,要……要去打北戎王帐?”
黄小树呆呆地伸出手,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是我听错了?还是我刚才产生了幻觉?”
如黄小树一般反应的人不在少数,震惊过后便是迟疑与动摇,几个与文照颇为相熟的小校忍不住出言劝诫道:“都尉,这个计划太过惊险,咱们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是啊,都尉,没了乐玄将军所部,咱们拢共就一万五千人,须得谨慎行事啊。”
其余众将士也是满眼的忐忑与不安,面对全军的抗拒,文照却笑了,“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我的这个计划?我直接下令出发,反正待到进入到北戎地界时,你们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顿了顿,文照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要让你们知道,这个计划并非天方夜谭,而是切实可行的。”
她拍了拍手,文成飞和郑红棉二人各持舆图一角,将其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文照指了指舆图上方的木乘谷,指尖由凉州滑至北戎腹地,“这里是木乘谷,是我们大军目前所驻扎之地,而檀述耶的王帐,大概就在此地。想要到达北戎王帐,从凉州过,需要经过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大家伙儿也都知道,如今这三郡俱都在北戎手里,想要走这一条线进入北戎,绝无可能办到。”
她再一指西羌,“但如果绕道西羌,中途无有阻拦、一马平川,我们全力疾行,至多四日,定能到达!”文照昂首,坦然直视底下将士们或茫然或凝重的目光,“我知道大家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我大军仅有一万五千人,怕此行有去无回,但大家尽管放心,我敢打包票——檀述耶王帐空虚,能战之兵必然已尽数被他带去凉州战场,我们只要能找到其王帐所在,迎来的将是一场必胜之战!”
全军霎时哗然,将士们惊讶之下彼此交谈,对着舆图指指点点,越聊越觉得……文都尉所言,似乎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倘若真的成功袭取了北戎王帐,那可是奇功一件啊!
文照并不阻拦,任由他们热烈讨论,然而逐渐热切的气氛之下,终究还是有人心存疑虑,张伍踌躇再三,最终还是再度站了出来,拱手道:“都尉既说,要让我们明白为何而战,可否为我解答心中迷惑?”
文照一点头,“你说。”
张伍道:“为何我们不与前将军所部汇合,而是要冒奇险袭取北戎王帐……仅仅是为了建立奇功吗?”
言下之意,是暗指文照为了军功,不顾底下将士们的性命。文照闻言,并不恼怒,她注视着张伍,认真地解释道:“不是我不想与马燕汇合,而是我不能这么做——你们想必还不知道吧,乐玄将军之所以会被檀述耶偷袭、我军之所以会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全都是因为马燕蓄意设计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