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过年的缘故,整个村子里都宁静平和许多,平日里爱凑热闹说闲话的几位婶子都安分起来并不生事,路上遇见还能给个笑脸道两句吉祥话。而且因为年前年后都是好日子,所以办席吃酒的人家也多,红白喜事,小儿出生,乔迁之喜,一时接二连三的来。
即便像饶絮游满这样的人际往来,居然也接到了两三家的喜讯。
饶絮煮了四个初一早上吃剩下的浮元子,木勺在锅里划楞了几下,看向旁边愁眉苦脸的游满,忍俊不禁的去捏他脸颊。
“年还没过完,要高兴点。”
游满看着锅里的浮元子就头疼牙疼哪儿哪儿都疼,这玩意是他们初一早上起来用糯米粉现揉的,他当时满脑子想着和饶絮一块儿干活就兴高采烈得很,倒糯米粉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就放多了。
村里没人会浪费粮食,于是浮元子就成了接下来几天的早食,尤其是他揉出来的那些,煮熟后个个快有他拳头大,吃起来直噎人喉咙。他初一早上硬着头皮吃了四个就再也吃不下了,嗓子黏得慌,那之后两天他看见这个就头疼。
“今儿就吃两个,吃完了把活儿干了,还要去帮忙呢。”
村里李旺家儿子初六成亲,也给饶絮他们递了话,帮忙搭把手是其次,得把礼金给了。
游满如临大敌的看着碗里硕大两颗浮元子,吃的很是艰难,只好找些话来转移注意力,“他们是和哪家结亲?”
“隔壁云台村的,听伍婶说新娘子是关婶子嫂嫂家的侄女,沾亲带故的。”饶絮也有些恹恹,“两家之前就在走动,只是合八字的时候日子不好,所以往后推了推。”
游满梗着脖子咽下黏糊糊的元子,狠狠咳嗽了两声又灌下半碗水才觉得舒畅了些,他对今天的新郎官印象不深,但李旺叔倒是记得,去年十月底去镇上做工的时候还遇见过,也搭过话。
“送多少礼金?”
饶絮觑着他空下来的碗,跃跃欲试的想把自己碗里的元子倒过去,被游满眼尖发现了,忙用手捂着陶碗侧身避开。
“别的都好说,这个不行。而且是你说的,要吃双数才有福气能团圆。”
饶絮瘪瘪嘴没强求,伸手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八文就好。”
游满起身进屋,“吃完了碗筷放这里,我来洗。”
饶絮皱眉,看着碗里的元子脸色有些僵,早知如此她当时看见游满的成品后就该制止而非看戏,若是揉成拇指大小的元子,便是吃上一碗都不带腻的,如今倒好弄得自己也跟着受折磨。
可惜世上没后悔药卖,她慢吞吞、味如嚼蜡地吃完,心底却已经将这道吃食划拉出去了,未来几个月都不想再碰。
今日的新郎官名叫李邦,幼时同李怀泽一起进过学堂,因此请先生取了个极大气的名字,可惜他在读书上不开窍,勉强认得几个字后就读不下去,后来又凭着机灵在镇上找了个活计,也算是年轻一辈汉子中混得不错的。
游满和饶絮来到李家后,看着喜气洋洋的新郎,恍然大悟的哦了声,“原来是他啊。”
饶絮和相熟的几个婶子打完招呼,闻声看过去,“你还记得?是以前关系不错吗?”
游满牵着她往旁边避了避,沉吟后道:“说不上好,他那时在学堂读书和游成弘关系不错,两个人还想背地里捣蛋整我,不过被我反揍回去了。”
他比二人大了三四岁,再如何吃不饱饭那也是从小做惯了事练了一把子气力出来,而且那两个人也蠢,怕被村里人发现故意跟着他去了后山,结果被他按在树林里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狠的。
啧。游满想起这些事还有些不满,李邦回家后没敢说发生了什么,但游成弘却在杨翠芹和游老头面前告了一状,让他饿了两天,最后还是靠他岳父给的半块饼子缓过来气。
还是得找机会再去揍一顿游老三。游满暗暗思量。
饶絮也啧了声,眉梢高高扬起,明显有些不悦。他们和李邦家并无多少交集,这场婚宴来不来都行,但她之所以要和游满过来送礼金,无外乎是想缓和在村里的关系,露个面打好印象,迈出这一步后面才好行事。
但要是知道李邦曾经对游满做过的事,她才不会过来!
“礼金给了,我们回去吧。”饶絮拽着游满衣袖,只当那八文钱喂狗了。
“嗯?”游满低头看她,目光对视之中发现她眼里那些心疼,胸中立时划过一阵暖流,仿佛冰雪消融,刚因为游家升起来的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多年了,我没事。”他借着衣袖遮掩轻拍了拍饶絮手背,“礼金都给了,我们总得把这顿饭吃到嘴里才划算,对不对?”
饶絮抿了抿唇。
游满一笑,“当初我也没吃亏,该躲着走的分明是他们,别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心神。”
李邦也好,游成弘也好,都是路边的蚂蚁池塘的青蛙,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也不没那个本事和胆子,所以不需要他们费心也不必在意。
饶絮被他几句话哄好,刚准备拉着人进去李家院子,就见不远处李三叔朝他招了招手,身边还站着李家的叔伯和几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一面看向这边一面嘴里谈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