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向朱佑樘告辞,皇帝满心热忱,诚挚挽留,盼他留宿宫中,以便随时请教往昔朝堂诸事与风云变幻。然而,汪直在这宫墙之内度过了太多岁月,对那严苛繁杂的规矩深感束缚,心中向往宫外自在洒脱的生活,便婉拒了这番盛情。踏出宫门,夜色已然浓重如墨,如水的月光静谧地倾洒在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给这座古老的都城披上了一层银纱。没费多少时间,汪直便来到了徐永宁的府邸门前。那朱漆大门紧闭,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两旁的石狮子在月色映照下,更显威严狰狞,仿佛在守护着这深宅大院的秘密。汪直抬起手,手中拐杖轻轻叩响门环,“当当当”,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打破了周遭的静谧。“谁啊?”门内传出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仿佛被惊扰了清梦般充满怨气。“烦请通报一下定国公,就说有故人前来拜访。”汪直语调平稳,声音里透着诚恳与温和。“睡了,明天再来。”门房回答得简短又干脆,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汪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瞬间呆立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遥想当年,自己权倾朝野,执掌西厂,威名赫赫,声震四方。那时的他,出入这定国公府犹如自家后院般随意,甚至皇宫大内,也能畅通无阻。可如今,仅仅是想见见多年老友,竟被这毫不起眼的门房拒之门外。汪直心中涌起一阵恼怒,可多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早已让他学会了克制与隐忍。他缓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说道。“麻烦小哥再辛苦一趟,进去通报一声。我与定国公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此次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门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满是不耐烦与暴躁。“说了老爷睡了,听不懂人话吗?什么故人不故人的,大晚上别在这儿瞎捣乱。再乱叫我叫人给你打出去。”汪直要不是想给徐永宁一个惊喜,早就翻脸了。“你确定不通报吗?”恰在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府内由远及近传来,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问道。“发生何事?”门房瞬间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腰也弯了下来,回道。“敬爷,有个老头,非要见国公,口口声声说是故人。”“我看看是谁。”徐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了门。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他的嘴巴瞬间不受控制地哆哆嗦嗦起来,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汪直将徐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眼前的年轻人显然认出了自己。而汪直看着徐敬,也觉得似曾相识,脑海中一段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略作思考,试探着问道。“本督记得,当年你为徐彪子挡过刀,是你吧?”徐敬听闻此言,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道。“参见督主!正是小人,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督主还记得小人。”“行了,如今我早已不是西厂督主了。”汪直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你也不再是定国公世子的亲卫队长了。带我去找他。”徐敬暗自绯腹。“不是督主了,还一口一个本督?”但是这句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经历过汪直时代的人可是知道眼前这老头的手段的。而刚刚那个门房,早就吓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徐敬一路退后半步为汪直引路,突然汪直问道。“徐彪子应该还记得本督吧?”徐敬连忙答道。“回督主,国公时常提起,说当年您带领我们打的女真那一仗,可真是一场硬仗,也是国公一生难忘的经历。每每说起,都对督主的果敢与智谋钦佩不已。”“哦?”汪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他还记得啊,当年局势复杂,女真犯边,为了大明北疆安宁,不得不出兵。你家国公那时年轻气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很是勇猛。”“督主过奖。”徐敬恭敬道。“国公常说,能跟随督主参与那一战,是他的荣幸。”“赶紧带本督去书房吧,许久未见永宁,有太多话要和他说。”汪直说道。“是,督主。”徐敬不敢耽搁,立刻在前头引领着汪直朝着书房走去。月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一步步朝着府邸深处走去。来到书房门口,徐敬轻声通报。“国公,有贵客到访。”徐永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么晚了,是谁?”汪直笑着高声道。“彪子,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汪某?”屋内瞬间传来一阵桌椅挪动的声响,紧接着,书房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徐永宁阔步而出,瞧见汪直的那一刻,眼中闪过惊喜与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汪督主!真的是您啊!您消失了这么多年,您这是去哪里了?”他几步上前,恭敬地双手握住汪直的手,腰微微弯着,像是生怕有丝毫的怠慢。“快,快请进!”徐永宁小心翼翼地引着汪直往书房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且急促地吩咐着下人。“徐敬,赶紧备茶,将我珍藏多年的顶级好茶拿出来!再准备些最精致的点心!”待两人在书房中落座,徐永宁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上身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说道。“督主,您这一来,真是蓬荜生辉,让我喜不自胜。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与您共事的往昔,您在朝堂上的雄才大略,在战场上的英明神武,都仿若就在昨日。”汪直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追忆之色。“彪子,是啊,时光匆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你还是定国公世子,意气风发,在成化犁庭一役中,冲锋陷阵,毫不畏惧。”徐永宁听了,赶忙欠身,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督主,您过奖了。那一战,全仰仗您的神机妙算、卓越指挥,我不过是遵循您的号令,在战场上尽了自己应尽的职责罢了。您才是真正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关键人物,没有您,就没有那场大捷。”汪直摆了摆手。“彪子,你可别妄自菲薄。当年你带领麾下将士,多次突破敌军防线,为战役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杀得敌人丢盔弃甲,那股勇猛劲儿,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之中。聊到兴起处,徐永宁突然起身,走到书房的一个角落,打开一个古朴的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幅画卷。“督主,您瞧!”徐永宁双手捧着画卷,毕恭毕敬地缓缓展开。“这是当年我特意请画师绘制的一幅战场图,画的正是我们在成化犁庭中的一场激战。”汪直凑近一看,画卷上栩栩如生地描绘着战场上的厮杀场景,军旗飘扬,士兵们奋勇作战,其中有一人,身姿挺拔,手持长枪,正是年轻时的徐永宁。汪直看着这幅画,眼中满是感慨。“彪子,你能将这些珍藏至今,可见对那段岁月的珍视。”徐永宁点了点头,神色庄重。“督主,那段经历,是我一生最为宝贵的财富。它不仅让我有幸领略到您超凡的领导才能,更让我深刻领悟到身为大明臣子,对国家和百姓应尽的责任与担当。”这时,下人端着茶点走了进来。徐永宁亲自起身,双手接过茶盘,先为汪直斟茶,动作轻柔且专注。“督主,您尝尝这茶,看看是否合您口味。”汪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彪子,你这茶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醇。”两人一边品茶,一边继续畅谈。从朝堂的风云变幻,到江湖的奇闻轶事,无话不谈。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那个……你们是把我忘了吗?”二人闻声回头,只见徐志道从屋内快步走出,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打趣的笑意。此前徐永宁听闻汪直到来,激动之下竟一时忘了徐志道还在府中。徐永宁略带尴尬,连忙说道。“哎呀,济危,实在对不住!方才只顾着与督主叙旧,竟疏忽了你。来,我给你们引荐引荐。”说着,徐永宁走到徐志道身旁,抬手示意,先面向汪直介绍道。“督主,这位是我徐家后人徐志道,年纪轻轻便才思敏捷、深明大义,常为我排忧解难,是我极为看重的后生。”汪直嘴角微微上扬,目光笃定地说道。“我们认识。”徐永宁满脸诧异,眼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督主认识济危?”汪直微微点头,神色平静,只轻声回应。“是啊。”这时,徐志道大大咧咧地开口。“老登,你怎么来了?”徐永宁一听,脸色骤变,急忙喝止。“济危,不得无礼。”汪直却摆了摆手,神色轻松,语气里透着熟稔。“无妨,本督跟小徐子早就认识。这次能从诏狱出来,也多亏了小徐子。”“怎么回事?”徐永宁满脸狐疑,目光急切地看向徐志道。徐志道挠了挠头,正准备开口。“大祖父,我刚要说,这老登就来了。”徐永宁眉头紧皱,再次斥责。“济危,不得无礼。这是汪督主。”汪直赶忙打圆场。“彪子,真的无妨。我与小徐子投缘,一个称呼而已,不必介怀。”,!徐永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汪直眼神一凛,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如同一把无形的锁,让徐永宁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徐永宁心里明白,汪直定是有不便言说之事,便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眼神中依旧带着浓浓的好奇与探究。徐志道满脸好奇,话语脱口而出,带着几分调侃。“老登,你不在皇宫里待着,跑这儿来干啥?”汪直神色坦然,不急不缓地回应。“找个差事做。”徐志道眼睛一下子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拔高声音道。“你要当定国公?”这话一出口,徐永宁瞬间觉得气血上涌,恨不能当场就给这没大没小的小子来上一巴掌,心里直骂这孩子太不懂事,咋能对汪直说出这般没规矩的话。汪直倒是没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不是,给你当个车夫,平日里赶赶车就行。”徐志道撇了撇嘴,故意为难。“我没钱付你工钱。”汪直摆了摆手,一脸随意。“管饭就行,我也不图啥钱财。”徐志道眼珠一转,又出主意。“要不你当管家?管家可比车夫体面多了。”这话刚落,站在一旁的徐敬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他兢兢业业在府中担任管家一职多年,本以为稳如泰山,没想到突然冒出这么个提议,怎能不让他心生不满。汪直却果断摇头。“不当,就想给你当车夫。”这时,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徐永宁忍不住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好笑。“那个……好像我才是国公府的主人吧?你们俩在这儿安排得热热闹闹,好歹也问问我这正主的意思。”徐志道连忙讨好地看向徐永宁,撒娇道。“大祖父,我缺个车夫嘛,汪督主愿意当,您就成全我呗。”汪直也跟着补了一句。“彪子,本督缺台马车四处走走。你这国公府肯定不缺,给我备一辆,咱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徐永宁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后辈,一个是敬重的老友,实在拗不过,只好举手投降。“我……我这就安排。”说罢,心里暗自叹气,只觉得今日这事儿可太荒唐,自己直接被反客为主了。:()大明:从东宫侍读到活着的异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