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难以入眠,那蛊虫至今仍在他的血脉中肆意叫嚣。
药杵重重地磕在药臼,铛铛清响。
薛绥就像没有听见似的,继续低头忙碌。
李肇睁着一双不餍足的眸子,眼尾红晕尚未褪尽。
他仔细打量薛绥,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猜疑。
“你当真不受半分影响?”
“嗯。”
“那这算什么情丝蛊?”
“不是我取的名。”
李肇忽地倾身,“那孤换个名吧?不叫情丝,叫相思……”
薛绥手上的药杵随着动作滑落在药臼里,“敷料都调好了,让关侍卫替殿下换药便是。”
她起身,随手甩来一瓶止痛丹药,语气镇定如常。
“殿下若实在疼得厉害,便服下一粒,一日最多两粒,切不可贪多。”
李肇忽将薛绥的手腕拽住,漫不经心撩开白绸中衣。
那狰狞的伤口上,溢出温热黏腻的血,将包扎的细软棉布渗透了,晕染出一大片斑驳的痕迹……
“你就这般待孤?”
薛绥:“我这是为殿下好。”
情丝蛊见血,本就会加剧作。换药过程中的肌肤触碰,无疑是给蛊虫添柴加薪,她若留下来,不是让情丝更加疯狂的肆虐吗?
李肇慢悠悠咬牙而笑。
“话虽如此,可孤瞧着,你不安好心?”
薛绥挑了挑眉:“殿下若是闲得慌,不如想想怎么处置地牢里那几个活口?”
李肇松开手,喊道:“关涯。”
关涯低着头快步走进来,恭敬地行了个礼,掌心托着一枚带血的狼牙吊坠。
“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此乃西兹王庭死士的印符!”
烛芯啪地一下爆开。
薛绥与李肇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滔天巨浪。
这当然不是在刺客身上搜到的。
是昨夜里西兹大祭司亲手送上来的证据。
“咳!”
俞千山隔着雕花屏风清了清嗓子。
“太子殿下,末将有事禀报。”
李肇广袖微收:“进来!”
俞千山脚步匆匆绕过屏风,脊背挺直,没有看薛绥的脸,低头拱手。
“殿下,刺客招供了……”
李肇眼底的炽热瞬间褪成寒冰,他拢起衣袍时已恢复储君的威仪。
“把供词誊抄四份,一份送御史台,一份送大理寺,一份送刑部,最后那份……”他瞥向窗外暴雨,“孤亲自呈送父皇。”
薛绥一脸平静地整理裙裾,忽觉腕间微热。
垂眸见李肇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句话拖得极长,裹挟着无尽的寒意。
“孤要叫萧家知道,动我李肇的人,需得拿命来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