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山南道到底还是摘星楼地方,只看本应寺在雪山道是何等威风,堪称雪域第一大宗,但只派出一位不算道子的护寺堪布随缘寻妃,也需得先去摘星楼报备,方能成行。
五姥山私下派几位丹主摘星楼中那些高修或还能当做不知,但若派得力上修或是月隐真人不顾默契亲自莅临,莫不真要将几可称作“西南诸道第一修”的摘星楼主当成死人?
那可是能与当世南王掰掰手腕的真人,可不是垂垂老矣的月隐真人能够招惹起的。
沉吟一阵过后,杨勇成两道秀眉微微一弯,开口言道:“岳家主,以我看来,彭星雨未必能扛得住。黑履道人定是要将他带到匡琉亭那里去的,他们匡家人最会折辱修士,手里头有的是手段。”
“说得对,匡琉亭连解意都制得住,遑论彭星雨了,咱们还是需得早做打算。”杨勇成话音刚落,杨宝成面上那分愤懑之色便就也淡了下来。
才从重明坊市回转的岳沣脸上,已经没有了初见得重明宗大军齐出时的兴奋,反令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平实了不少,但见得他只沉声言道:
“族叔,这事情终归是他们重明宗先坏了规矩,勿论桂祥有千般不是,现在也是唐固尉,戴着仙朝的正经官身。
重明弟子私下行刺,就是大逆不道!便是彭星雨和盘托出,咱们也不过是稍有过失罢了。”
“若伯爷不觉得我们勾人有过,那你说得便无有半分错漏;若是他计较我们有意为之,那你所言便就甚是牵强,”岳檩摇了摇头,目中疲敝之色一闪而过,便就问道:“红果何时可以回来?”
岳沣胞弟岳汶负责与外界交通,当即起身、恭声应道:“族叔,据收阿姊入门下的紫易上修上次传信时讲,阿姊约莫还需得三月时间,方才能够还乡探亲。”
岳檩又叹了声气,这倒是件没办法的事情。
岳家人从前可未想过岳红果会蒙得匡琉亭这等贵胄看中,就连是否要给予这位嫡女筑基资粮其实族内高层的态度都只在两可之间。
是以岳红果虽是成一泯然于众的青叶筑基,在岳家人看来,都已算得侥幸了。足够她凭借颜色择一良家了,怎会想到她居然能有入五姥山这等真人道场,做一圣女的造化?
这其中虽有匡琉亭授意,但岳檩毕竟是个聪明人,自晓得内里若是无有人照拂,以岳红果这等出身、资质在五姥山修行定是举步维艰。
便就将其托庇到了月隐真人座下徒紫易上修门下,请其耗费心力,广邀同道替岳红果伐筋洗髓、以期道途顺遂。
但要做成此事,除了要给紫易上修备上一份丰厚的束脩之外,其他上修那里也需得多加打点。
岳檩做事情向来大方,几乎耗费了韩城岳家自州廷入驻云角州后这二三十年间的全部收益,方才将此事做得圆满。
不过岳檩却也晓得,即便如此,但岳红果将来道途究竟能否顺遂,其实也不过仍在两可之间罢了。饶是如此,岳家人却也不可不求、不可不做。
只是既然岳红果在五姥山那里一时回不来,那岳檩便不可将这希望寄托在枕边风上头了。
再者说了,对于匡琉亭这等人物而言,这所谓的“枕边风”又能左右他多少念头?
“左右也难破局,还是等圣山上头有信传来,我们再行动作不迟。”杨勇成这位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开口定下基调,众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正要四散去忙,却见得有一张信符传来。
岳檩取过一阅,才扫了数行过去,他本就紧锁的眉头便就更凝重一分。完后他收了信符,朝向杨家二人恭声言道:
“两位前辈,伯爷已然出关,听得杨家举义如此恭顺之举,甚是赞叹。便要岳某请二位前辈往州廷一行,他要为两位前辈向仙朝谋求封赏。”
杨勇成白皙的脸上喜色不浓,止住刚要说话的杨宝山抢先开口:“岳家主,这不是好事吗?如何是这般模样?”
却见岳檩颔过后又摇了摇头,转向铁流云与桂祥言道:
“伯爷点名要某带你二人前去州廷问一问唐固县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信上直说要你两提前打好腹稿,届时若有半点磕绊、敢行哄骗欺瞒之举,便就要打死勿论。”
二人虽未看到信符原文,但由岳檩平静转述出来,这些文字上头的杀意还是难减。
岳檩未有停歇,从椅子上头下来过后整衣敛容,正色言道:“走吧,伯爷来信里头虽未催促,但这字里行间里头却全是急切之意,等不得的,”
言罢了,他不也看众人颜色,只喃喃低叹一阵:“把黑履算漏了、康大宝算漏了,便连蒋青也算漏了我倒不信,这小小一个重明宗难不成还真能翻起来什么浪花不成?!”
————一日后,云角州廷
今日州廷刑堂上头有些热闹,堂上跪着的人里头不乏往日南安伯身边的红人。
非止这些年来颇有能吏名声的康大掌门此时披头散十分狼狈,便连专为破家灭门、能令小儿止哭的纠魔司铁佥事,而今也都丢了威风。
好在此间并无闲杂人等,这堂下众人的笑话总要传得晚些。
匡琉亭迟迟未来,主位空着,刑曹掾孟轩当年因犯错而戴在帽子上头的那“署理”二字,也在前些年拿了几个弘益门筑基的脑袋之后被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