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能出入北苑的,要么是主子极其信任的心腹,要么就是贴身侍从,暖床小宠。
隶属少主一脉的辅佐家族里,郁家虽说一直追随莫绝,却绝非大家门第,从进宗到立牌,也不过数年根基。
按说郁修文年纪轻轻就坐上家主的位子,这副好皮囊下面藏着的手段谋算,绝不是一星半点。
但凭本事朝夕间就成了少主的心腹,还是说不过去的,安家和慕家排在前头,自然轮不到郁家。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白净书生的面相真入了莫少的眼,那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不过话说回来,少主的心思向来让人琢磨不透,杀伐果决的脾性跟家主比起来,也是不逊分毫。
单独召见郁家主到底是为何意,不敢妄下定论。
众人敛了心思,随安乾躬身行礼后便各自散了。
且说郁修文随莫绝一路进入北苑。
古式的木屋窗明几净烛火通明,白玉砌的回廊精雕细琢,还有环绕建筑的曲水流觞,处处皆是诗情画意。
虽是第一次进北苑,郁修文真没什么欣赏美景的心情。
主子捉摸不定的心思像把悬顶的剑,惊得他湿了一身冷汗,吹过寒风再进到暖屋里,身子早已战战兢兢。
两条腿似是灌了铅,他站在外厅候着,紧张的神情如临大敌。
这时,莫绝恰好洗过澡,换了常衣从内厅出来。
“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说着,莫绝朝榻榻米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坐下来说话。
郁修文顺从地上前落座,身上的寒气褪去,他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莫绝。
那人懒懒地倚在一方木塌上,宽袖长袍的云锦常衣,松散地垂在光亮的乌木地板上,配上那墨簪微绾的及腰长发,竟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人儿。
视线触及少年那似笑非笑的唇角,郁修文惊慌地收回所有好奇,敛起眉眼乖乖等莫绝问话。
莫绝注意到安和怀里的小家伙似是落了灰,白蓬蓬的长毛看起来黯淡许多,便吩咐说,“带团子去洗洗吧。”
“好的,少爷。”安和应声,抱着安睡的团子退下了。
空气随着安和的离开陡然安静下来,金镂的香炉焚着凝神的檀香,莫绝陷在柔软的方枕里,昏昏欲睡。
“慕云飞临走时,把暗中势力交给了你?”慵懒的嗓音有些许困倦,莫绝说着阖上眼睛。
“他嘱了任务下来,属下自是要好好护您周全。”郁修文垂首回答。
先前时候,慕云飞确实给了他暂时调度人手的权力,但在内宗的规矩里,随侍擅自分权可是大过错。
趁这新旧权力交接的关头,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而他是慕云飞一手提拔上来的,定然做不出这种卖友求荣的事来,便只好这般回答。
既没有表现出偏袒慕云飞,又如实回了话,三言两语滴水不漏,就算长老会问起来也分毫挑不出错来。
郁修文在心里算计得明明白白,却蓦然听到上位者一声轻笑,心下猛地一沉。
莫绝:“倒是个应付人的伎俩。”
郁修文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