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道“是”。姜绾又向主屋看了一眼,刚要转身,身后的花窗却吱呀一声,露出窗后神色无奈的姜静行。
姜静行从没想到,有一天女儿太孝顺了,她也会苦恼。
她叫住姜绾:“绾儿,进来吧。”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姜绾立即转身,先惊喜地唤了一声“爹爹”,然后让侍女们照刚才的吩咐做事,才提着裙摆快步向屋里走去。一进屋,小姑娘便连声关心道:“父亲病了怎么也不让大夫过来瞧瞧,虽是小病,父亲也不能怠慢,父亲头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只是昨日睡得不好,用不着大夫。”姜静行盘腿坐在塌上,无奈一笑,她拍了拍身边,示意女儿坐下。
姜绾听了这话,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的更紧了。
软塌上铺着凉席,中间摆着茶几,她在对面落座,仔细看了看父亲的脸色,气色还好,看着倒也无虞,只是和春日里相比,身形看着消瘦了些。
姜绾有些心疼,低声道:“父亲瘦了。”
“嗯?”听女儿说自己瘦了,姜静行低头看了看自己。
刚才起床起的匆忙,她并未更衣,眼下她散着头发,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盘腿坐在塌上,确实比穿着层层衣袍要消瘦,不过还算正常。
她抬眼看向姜绾,觉得反倒是女儿瘦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起刚把姜绾接回来的时候,现在好像高了些,原先还有些稚气的五官也长开来不少。
姜静行笑道:“我倒没觉得自己瘦,倒是你,我刚才听见你让秋禾去给你表姐带话,说是不去魏国公府了,昨日不是玩的挺开心吗,怎么不去了?胡家的夏日宴还有两日呢,那胡家五小姐不是你好友吗。”
听到这话,姜绾露出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低头用白嫩的手指搅了搅帕子。
比起和一群闺阁女子吟诗作对,她还是更想陪父亲待在家里。
父亲已经许久没陪她看书闲聊了。
不过等姜绾抬头面对姜静行时,又是一副温婉的笑颜,她笑道:“宴上也不过是和人吟诗作对,无趣的很。今日父亲难得在家,不如好好休息,先将案牍上的文书放一放,朝中工臣矜矜业业,父亲闲暇一日又何妨,绾儿也在家陪着父亲,下棋作画,或是去后院钓鱼,都好。”
看着女儿开心的笑颜,姜静行察觉到她心底的期待,不由感到愧疚。
最近她各种事务缠身,心思多半放在陆执徐身上,仅剩的几分还要应付武德帝和各方势力,的确许久没关心过女儿了。
姜静行想到那日,陆执徐问起姜绾的婚事,却被她一言否决了,随后二人说起让姜绾科举的事,陆执徐劝她问问姜绾个人的想法,她嘴上虽然应了,却并未问过姜绾将来想做什么。
此时她再想起这件事,觉得不如问一问。
姜静行斟酌如何开口,她知道女儿在府外的生意做得不错,也时常练字作画,不禁细想,姜绾是对商贾之道感兴趣?还是想做个才女?或是真如陆执徐说的,想与一良人白首?
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出哪样是姜绾最喜欢的。
想到这里,姜静行微不可闻地叹气,不禁在心里自责。
她没做过母亲,这些年,她都是学着别人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她自认为在物质上从不亏欠姜绾,但姜绾心里怎么想的,她却很少关心。
如今想来,无论做母亲还是做父亲,她都做的不称职。
姜绾看父亲面露思索,粉面上笑意不变,心里却有些失望。
她突然伸手拽了拽姜静行的衣袖,歪头做出小女儿的娇态,眉眼弯弯道:“父亲,好不好吗?一会儿绾儿给父亲做绿豆冰糕吃。”
姜静行顺着手上的力道抬眸,望着姜绾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片柔软,觉得自己刚才都是瞎想。只要女儿平安喜乐,又孝顺自己,就算一件正事不干,学着那些王公子弟整日里惹是生非,她都愿意养着宠着。
至于结婚生子什么的,都是小事了。
姜静行被哄得心花怒放,一下子就看开了。
就在她要应下女儿的撒娇时,门外进来一个侍女,本来要说的话也被打断。
冒然进来的侍女走过屏风,一路进到里屋,幸好还知道隔着珠帘说话,没直接闯进来。一袭红裙的侍女盈盈屈膝,俏生生地问道:“大人,大夫来了,可要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