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的很冷。
直到桌案下,宋晋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很轻,一触即分。
月下擡头,看向宋晋。
宋晋的声音很轻:“郡主,可是觉得冷了?”
月下摇头,又点头。
后侧,翠珏唇哆嗦,努力控制着颤抖,唯恐给人看出端倪。她脑海中都是郡主及笄那日,宾客散尽,明月高悬。她陪着郡主来到相约的水榭,殿下说有及笄礼送给郡主,需郡主亲自去取。
那夜,殿下为郡主亲自鼓瑟而歌这曲《凤求凰》。
殿下说:“此为定礼。”
郡主问:“定什麽?”
殿下说:“你的终生。”
“那我要瞧上了旁人呢?”
“那也没关系。”
殿下笑着道:“朏朏不必苦恼,也无需麻烦,孤来处理。孤可以让他死呀,一个死人是没多大意思的。”
“朏朏,如果你贪玩迷了路,听到孤的《凤求凰》就记得回家。别让孤等久了,等久了,会死人的。”
突然,一道视线自上首看过来。
翠珏看到自家郡主轻轻一僵。
上首高台上,太子萧淮再次擡了眼,看向了月下。眸中潋滟有光,唇角轻轻擡起,偏着头于衆人中看向她。
什麽都没有说,只有他手底的瑟轻轻一声响——
铮一声。
是《凤求凰》。
雪轻轻飘扬。
随着殿下指尖琴声再次铮一响,诸人好似才从方才天籁余韵中回神。顿时各种赞美之声响起,萧淮的手依然落在他膝头的瑟上,懒洋洋听着,只不时拨动一下琴弦。
所有人都拥向高台,就连一向端庄的祁白芷,此时也染上了酒意,望着萧淮的目光拼命遮掩,但依然控制不住激蕩和羞涩。
毕竟,谁能敌过当朝太子一曲《凤求凰》呢。
尤其,不少人都是知道内情的,心里清楚这位大约就是“凤求凰”中那位注定先太子妃后皇后的“凰”了。贵女们的豔羡之情,向祁白芷涌去,把她包裹其中。
祁白芷好不容易从各种明里暗里的恭维中脱身,来到萧淮身旁,嫣然一笑:“殿下——”
就见萧淮放下了瑟,起身对她道:“正好你在,帮孤招待一下客人,孤有事离开一会儿。”
其他人一听,看向祁白芷的目光越发炽热:替太子待客,这不正是太子府女主人的职责!
面色愈发羞红的祁白芷矜持地朝着诸人点头,应酬寒暄,却在看向郡主府伞盖的瞬间,含笑的脸,一僵。
伞盖下,只有一边的宋晋在慢慢烹茶,宋婉在另一边看着炉火。慕月下的位子,是空的!
祁白芷笼在暖套中的手控制不住,痉挛一样,她再次看向了身旁已经空了的太子位置,笑容冷了。
祁白芷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重新找回她从容得体的笑,寒暄穿过热闹的人群,慢慢来到郡主府的伞前。
伞下两人对此好像一无所觉。
宋晋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眼前小火炉上,他修长的手捏着小巧的火钳,拨动着炉中烧熟的炭。长睫低垂,全神贯注。
火光微微映着他的面庞。炉上小巧的银壶中有了响动,水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