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伞下的姑娘神情淡漠,眼神却温婉。
她的眼里蕴藏着春日的第一缕晨光,灵动而富有光泽,那是对待生命的真挚热爱,不曾因漫长时光的流逝而老去,始终如一。
百年岁月未能为她带来风霜,她仍旧是多年前那个端坐在奇松枝头上,潇洒垂竿入云钓鸟的姑娘,看轻天下人。
在她的眼眸里找不出任何挫败的憔悴情绪,哪怕这时的她即将舍弃所拥有的一切,又要再去经历那千般艰险,不知可否再看到当下的风景。
顾濯沉默不语。
忽有风来,再一缕山水淡去。
那姑娘似是为风所动,偏过头望向顾濯,唇角微微翘起。
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激动与感慨,她不过是以温柔嗓音,与顾濯说了句简单的话。
——你来了啊。
……
……
顾濯微垂眼帘。
他知道,那四个字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今这一切不为过去所知。
谁也无法看到今天的到来。
此时此刻,唯有那些徘徊在他识海当中的诵经声最为真实——那是白家历代帝王残魂正在竭尽全力地试图挣脱镇压,重回人间带来的动静。
他听得越来越烦,识海渐渐被这些声音掀起的波澜淹没,不复先前平静。
然后,所有的动静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旧时光在顾濯眼中重映。
……
……
祖宗之法可变否?
多年以前,白南明来到这湖泊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她就得出了一个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可以。
与那人结伴同游世间之时,相似的问题两人其实讨论过几次,但不怎么多,不是因为彼此意见相冲突,而是因为他们都很欣赏喜欢彼此的选择。
正是那次同行,让往后的她始终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过一次的动摇。
哪怕是亲手杀死他。
于是白南明往前,踏满湖静水,把整座白帝山踩在脚下。
连带着山中安眠的历代白家先祖帝王。
自那天起,她独以此身镇压数百年岁月风霜。
……
……
余笙的出现不是意外。
根据白南明的计算,只要她把现状维持上两百年,白家先祖留下的这个问题将会被彻底解决。
随之而来的风险显而易见,即是漫长时光迁移过后,她的心境是否仍能不变,心神是否会在某个空隙中被先祖残魂之念侵入,以至于此身为残魂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