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被夜风加身,感受到随之而来的雨水,在片刻的沉默过后非但没有痛哭流涕,而是笑了起来。
不过都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着那道笑声,更多的人随之而笑,是凄凉,亦悲愤。
站在这一片笑声当中,楚珺神情微惘。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夜居然会迎来这么一幕画面,赤阴教竟会是因此而沦为历史的尘埃。
她偏过头望向顾濯,心想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
……
远方山崖上。
大司祭遥望赤阴峰上的画面,神情愈炙热。
生在荒原,活于群山,至今已有八十余个年头。
在这八十个不见春夏秋冬的年份里,他不仅亲眼见证荒人与人类的死亡,更是亲身直面过那些与天灾无异的恐怖气候。
荒原上,很难再有人比他对此了解更深,他曾试图过借此力量去杀死生活在此间的人类,为荒人创造出一个干净通透的世界,结果当然是失败。
自那以后,大司祭始终坚信天地之间无人可以在群山之中呼风唤雨,纵是羽化亦不能然于外,风雨霜雪皆有着自我运行的独特韵律。
如今,这一夜。
风起雨至,雾重如山。
荒原天空之下的灾难齐聚于此,无疑是上苍意志的真实呈现。
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
大司祭缓缓跪下。
他仅剩的一只手掌落在地上,泪水从他的眼眶里奔夺而出,在那苍老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纵横流淌,就像是干涸数百上千年的大地,在他的生命中降下了第一场雨。
颤抖到不能自已,泪流满脸到无法言语,是因为大司祭沉浸到无尽的幸福当中……更因为他知道自己走了一条正确的路。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司祭站起身,望向远方化身为巨虫尚未死去残留些许意识的喻阳,干裂的嘴唇里流淌出情难自禁的骄傲的声音。
“我是对的。”
“这世间,唯有上苍才能拯救我族。”
“你可以安心死去了。”
大司祭以此为道别,目光再次落到赤阴峰上,神情渐静。
他知道,上苍的眷顾从来都不是毫无代价,必须要有所付出。
——无论如何,顾濯都必须要死。
……
……
人们总是说,世间有很多事情高于生死。
比如对错,比如黑白,比如荣辱……然而这一切终究是以活着作为前提。
于是,当生死这个前提被抹去的当下,像这样的事物就能理所当然地进入眼帘。
赤阴教的修行者们绝望而悲恸的哭声并未长久,不是因为夜风寒雨将其冻杀当场,而是他们正在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
——与赤阴教主厮杀。
更准确地说,这其实是一次单方面的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