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时隔很久,小朋友长成了小少年,书法技艺日益精湛的他,在两人不期而遇的大赛屡屡碰壁时,才幡然醒悟。
原来在很早之前,他就见识过真正的天才。
宴家书香满门,子子辈辈言传身教,握毛笔比握筷子更早,看书发帖比看拼音册更早,祖上不知出过多少书法大家。
偏偏到他这一辈,天赋超常的兄弟俩,一个少不经事叛逆到离家出走,一个背弃家族的期望,选择研究涉猎颇少的考古历史。
或许在他真正意识到什么之前,眼前人所带来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还要大。
这时,莫绝似乎听到声响,睁开眼睛朝他望过来。
宴瑾书神色自若地落座,把怀里的红酒和零食摆上桌,然后在少年期待的眼神中开酒。
出门旅行的五人中,好像只有他跟莫绝之间对话寥寥。然而此景此刻,他却有种从未感觉的靠近。
两人品尝着当地美酒,时不时无声碰杯,零食成了摆设,夏夜中有几分醺醺然的迷离又沉醉。
“那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少年百无聊赖地手指沿着杯口转圈,忽而出声。
“嗯?”酒后的莫绝褪去了冷意,单单一个鼻音,听在男人耳里,都有种陈酒酿成的温柔。
“天才是怎么样的?”宴瑾书靠坐在圆椅里,抬抬眼镜,近乎严谨地提出这个困扰他很久的命题。
“天才?”他听到莫绝疑惑地重复了遍,随即咯咯咯笑起来,笑完还学着他的语气纠正说,“天上才有天才,人间只有人才。”
能言善辩的宴博士罕见沉默了几秒,在确定莫绝既没有喝醉也不是在玩笑后,皱着眉问,“怎么说。”
“人们会对不能以常理解释的才能命名为‘天才’,严格来说,这些并不是天赐的。才华只是优秀的半成品,前面的精神历程旁人无法得知,就显得格外神秘罢了。”
说着,莫绝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指间的高脚杯晃来晃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这番措辞不甚严谨,宴瑾书却听出内里的宽慰,沉默良久倏然笑出声。
“如果当年能听到这番话,大概就不会那般难过了。”宴瑾书近乎怀念地回答。
他已经过了与自己较劲的年纪,回想起那个发现真相后崩溃的自己,人生头一次觉得,脚下走过的路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男人一口饮尽杯中酒,眼神恳切地,“莫绝,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莫绝没有回答,只是倾身环绕手臂,拍了拍男人脊背。
温暖的拥抱一触即分,在错身的某个瞬间,宴瑾书猛然意识到,孤独的从来不是莫绝,而是他们自以为这样的少年。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怜爱,莫绝从来不需要。
莫绝所拥有一整个广袤的精神世界,是他们这些人永远无法到达的境地。他们自以为的一个人,也只是愚蠢地自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