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已经消散于尘世的名字,比起山外的战火连天,算不得什么。
他把父亲的往生牌寄于此地,仿佛这样就能远离战乱,守住一方安宁。
每年清明前后,君启笙都会陪他在这儿小住几天。
弃文从武的日子远没想象中那么好过,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这间禅院,这盏烛灯。
四月的穿堂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植物香气,清明时节的雨,总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紫衣青年环臂背靠大门而立,远远望着少年做最后的跪拜。南方战事吃紧,今夜怕是不能多留,两人心知肚明。
良久,孟昶歌缓缓起身,回头望向堂外雨雾时,眼神有几分放空。
“此时驰回,尚可及。”青年拿起倒倚门边的伞,一语道破少年的心事。
孟昶歌不语。
知晓他难过,君启笙便没再提这事,只消递上一把伞,然后拍拍对方肩膀。
“仲音,”少年忽地抬起头,温然出声,“汝言战事何日方休?”
闻言,君启笙心中一滞。
他自幼通音律,擅琴,“仲音”是族中亲友常唤他的字,表嘉敬。
后来离家游学,与昶歌同窗,虽提过此字,却鲜少听对方这般唤他。
此刻突然听闻,竟有些物是人非之叹。
他看清少年眸中的忧色,不偏不倚回答说,“速,则五年;迟,则十年。”
孟昶歌长叹一声,“十年……”
“割据之局由来已久,欲速则不达。”青年平声安慰他。
“若我助尔封疆称王?”
本该禁忌的话题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提起,少年语气平平,仿佛说的只是寻常学问,绝非谋划天下的大计。
“斡旋虽效,竟慢。若得异军突起,合齐伐魏,自破诸侯联结之势。革法强军,孟家军当仁不让……”
孟昶歌分析着当前局势,语速虽慢,却心思缜密,字字珠玑。
说到最后话锋一转,直直看向君启笙,“我许君天下,君许我太平,何如?”
青年怔在原地,一时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从空气中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有点艰涩,“何为?”
却见少年盈盈而笑,坦然道,“吾信尔。”
举大事无不牺牲流血,成功者几何,踏遍多少鲜血白骨,才换来史官寥寥几笔。
不过同窗数载,他君启笙,何德何能有如此挚友以命相搏。
“若得燕国一统,必使汝封侯拜相,享太平盛世!”
几许壮志藏于心,两人相视而笑,击掌为诺,一扫堂外绵雨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