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与地板相撞,砸出一声闷响,慕云飞眉毛一皱不皱,眼角却洇得发红。
他应莫绝要求回岛,认楚逸然为老师。
老师会的东西很多,不仅精通枪支器械,格斗技巧;排兵布阵,运筹策略也是一等一的;至于易容伪装,暗器用药,几乎没有他不擅长的领域。
那时候虽然不清楚莫绝的用意,但他还是竭尽全力去学习新东西,生怕辜负莫绝的期望。
结果等来的,是对方受伤回国的消息。他当然要回去,实力变得再强大,还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莫绝。
然而,等他回到内宗,却被告知莫绝身边早就换了人。
他不惜跟安乾大打出手,只想当面问个清楚。
“我想清楚了,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慕云飞梗着脖子去看莫绝,倔强的眼神坚定不移。
郁修文惊讶地朝身旁瞄去。哪有明目张胆跟主子讨价还价的?内宗上下也就慕云飞敢如此吧。
想来也是,慕云飞几时走过内宗的规矩,莫少向来宠着惯着,也没见罚过。
莫绝没料到慕云飞失态竟为这般,斜睨的眼神冷了下来,眉梢一挑,隐约带了些怒气。
都是即将成为暗域之主的人了,还抓着小小的内宗放不下,哪有成大器的样子?不听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印鉴交出来,你可以出去了。”
没有刻意的压低,也没有一以贯之的漫不经心,慕云飞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心中拯救他的神明,只用一句话,就能给他带来铺天盖地的,近乎绝望的恐惧感。
收回亲授的暗符,意味着内宗与他划清了界限,莫绝这何止是罢他的职,亲手剥夺他的信仰,这是要他的命啊。
慕云飞怔怔地看莫绝下了木榻,朝他一步步走来。
漾漾流云明暗翻涌,墨长秀发无风飘扬,此时的莫绝气场全开,骇人的威压席卷整个外厅,每一个步点,都踩在三个人的心头。
慕云飞跪在那儿,不觉从心底生出一种战栗。
似乎惊惧到了极致,心神俱裂,濒临绝望的悲伤细细密密从心房穿出,充斥了血液,逐步流淌进四肢百骸,叫他腿脚发软,除了颤抖什么也做不了。
安乾也跪了下来,双手合拢,毕恭毕敬俯伏向下,行了个端正的稽首礼。
这是内宗最古旧的礼节之一,一跪一拜,皆表达了对上位者最大的忠诚和臣服。
郁修文垂首站在一边,光洁的额头冷汗岑岑。
两位心腹在前,自然轮不到他来表忠心,他努力克制身体因这极具压迫性的气势而产生的战栗,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莫绝一步一步走近了。
深冷的桃花潭面迷雾一片,水汽化冰,结出陵劲淬砺的刃,仿佛要一刀刀破开慕云飞的骨血与傲气,深深钉在他脊骨之上,再一寸寸碾碎他的逆骨,只容他徒留满腔委屈。
慕云飞绝望地想,他从来都没得选,不是吗?
可总有几分不甘,让他想赌上这二十多年的情谊,来换一次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