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古长陵如是说,副县长陈新默然垂下头去。
而副县长韩志龙、司书风、徐庆山三人,也匆匆相互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知道古长陵跟安在涛这一唱一和的,摆明了是事先有了某种沟通和默契。县政府的事情,县长和常务副县长都已经达成了默契,其他的县领导还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呢?
虽然在这种要害部门干部任免的事情上,每个人都想要提拔自己的人,尤其是卫生局还是一个肥缺。但看安在涛和古长陵这样,肯定是早已有了人选,他们何必又去自讨没趣?在官场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相当于自找难看了。
古长陵有意无意地瞥了一旁微微垂首、心里紧张不已的江波,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开会前,安在涛确实跟他单独沟通过,他本来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安在涛既然已经定下让江波接黄联中的班,他也只好放弃了安插自己心腹的心思。
古长陵是一个非常擅于通权达变的人,虽然只有30多岁的年纪,但却老于世故。否则的话,以他没有任何后台的出身,怎么可能在归宁县混上一个常务副县长,尽管还不是县委常委。
目前归宁的局面虽然以冷梅为主,但在古长陵看来,冷梅根本就不可能是安在涛的对手,论起玩手段来,冷梅比安在涛差得远了。
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安在涛的所作所为,觉得安在涛虽然年轻,但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果决、目光之远大、视野之开阔,绝不是常人能比的。更重要的是,安在涛不仅是中央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还深得市里领导乃至省里领导的器重。种种因素考量起来,古长陵预计在1到2年的时间里,这归宁就是安在涛一个人的天下。
至于冷梅,最好的结局是高升或者平调离任。
所以,从安在涛被任命为代理县长的第一天开始,古长陵就暗暗拿定了主意,铁了心站在安在涛的身侧,做好了当一个称职助手的思想准备。他认为,安在涛这种青年后备干部不可能在县一级的层面上呆太久的时间,只要安在涛一走,他也就有了机会。
当然,前提是安在涛肯大力举荐他。也当然,这种政治性的靠拢不仅是一种明智的举动,还与安在涛对他的某种暗示有关。安在涛不止一次地暗示他,将来会向市里替他操作一下,为他进县委常委铺铺路。
按理,常务副县长本该就是县委常委。但这天底下,“本该”的事儿太多了,如果上面不点头,古长陵想要进常委班子那也是一个不太可能的结果。
或者说,在古长陵的心里,安在涛几乎成了他提前“投资”的政治靠山。将仕途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即将年满25周岁的青年人身上,有的时候想起来,古长陵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终归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光。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的眼光并没有错。
江波察觉到古长陵目光中的某种“意味深长”,心里就更加的紧张。
虽然安在涛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暗示,但官场之上风云诡谲变幻莫测,能不能达到目的,还是一个两可的事情。万一安在涛改变了主意或者说之前纯属忽悠他,这就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波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也不敢说出来。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官场上领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儿太多太多,江波自己也不敢保证,安在涛会不会“逗他玩”。
不知不觉间,江波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异样的急促起来,这种因为紧张而产生的略微粗重急促的呼吸,让坐在江波旁边的陈新心头一动,忍不住抬头冷冷地扫了江波一眼。
无论如何,江波带人在卫生局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这都让陈新心里很不舒服,这摆明了就是往他这个分管领导脸上抹灰!
似乎是因为发觉了江波的异样,陈新心头慢慢就猜出了几分。他望着江波心里冷笑了起来:难怪这熊玩意这么上心,恨不能将卫生局折腾一个底朝天,原来是打了这等主意!哼,江波啊江波,只要老子还分管卫生系统,你纵然是去了卫生局,老子也不让你有好果子吃!看我以后怎么消遣你!
见众人都在各怀心事保持着无言的沉默,安在涛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长陵同志说的没错,趁着今天的会,我们研究一下卫生局的干部人选。一个班子作风不正,责任在于班长,但其他成员也难辞其咎——黄联中免职,卫生局班子里的一些个副职,我看也有必要给他们挪挪窝上上弦了!”
陈新默默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他这个分管卫生系统的副县长本来最有发言权,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尽管心里郁闷,他却对安在涛生不出任何一丝的嫉恨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蓦然发觉,这个年轻县长大人的手段远远比他之前想象和了解的要果决狠辣,同时也很精明考虑问题很全面。
在对黄联中下手之前,就连陈新都没有想到,安在涛竟然直接安排人将他的侄子——县农业局的一个普通科员,调到了县府办督查室干了副主任。这等于是先给陈新一颗红枣吃,然后让你安下心等着他当众扇你的耳光。
明知他在打你的脸,却有苦说不出。陈新复杂的目光匆匆从安在涛的脸上闪过,心里暗自一叹。
司书风坐在那里呵呵笑着,“安县长,既然卫生局的公款吃喝问题如此严重,说明这个班子的成员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些问题,调整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是为了工作大局着想,我个人以为,调整归调整,但却不宜动的范围太大,免得让卫生系统的正常工作陷入了混乱状态……就算是新下去的同志,也不好掌握局面嘛!”
韩志龙也点了点头,“书风同志说到没错,安县长,我看不宜动作太大,否则的话,会适得其反,出了乱子!”
徐庆山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他在归宁官场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好好好、是是是的作风几乎尽人皆知,再加上他性格稍稍有些懦弱怕事,以至于县里很多人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他搞不清楚安在涛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所以只是笑了笑,借着喝水保持了沉默。
安在涛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卫生局班子一共7个人,除了黄联中之外,我看就调整2个吧,也给他们这个班子换换血补充一下新鲜血液,强化一下班子的活力!至于这接替黄联中的干部人选,我建议长陵同志的秘书曹临同志……”
安在涛的这话一出口,陈新等人不禁愕然,但旋即就明白了过来,这定然是安在涛在故作姿态、跟古长陵联手演戏给他们看呢。
古长陵的秘书曹临今年26岁,进机关工作不过短短3年,刚提拔了副科级不到半年,怎么可能直接接任卫生局局长这种正科级实职岗位?况且,曹临连党员都不是,按照党委行政惯例,卫生局局长同时还要兼任卫生局的党组书记,一个不是党员的曹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