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呆了呆,“什么意思?这上面写着怎么样制造出像你们这样的……愈合能力的战士吗?”
祁岩峰回答她:“你说的也没错,但是不只是那样。这种能力不是专以人为载体的。”
“听不懂。”诺里眨眨眼,“所以,这个终极的十道谜题,就是伦理学上的辩论吗?比如我思故我在?”
祁岩峰摇了摇头,他揭开自己身上破烂的披风,露出下面已经石化的灰色皮肉,但是坚硬的岩石表面不是平滑的,而是疙疙瘩瘩,遍布着一块块涡旋形状的凸起。
诺里退了一步,“他的……那些凸起好像动了。”
婓尔卓把她又往后拦了拦,“热闹不怎么好看吧?我们走吧。”
“从生物学的角度,我已经死了,但是我的思想还在,所以伦理学的角度,我还活着。这些强力愈合细胞,就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它们不需要附着在别的生命上,可以独立存活,是不是非常神奇?”
诺里又退了一步,“神不神奇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点想吐了……”
“当然了,这么伟大的成就,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达到的,还要我的亲密伙伴一起才行。”
“所以,像您这样的变态,还不止一个吗?”诺里不停地吐槽。
祁岩峰艰难地从坐姿站起来了,他石化的部分抖索下来很多的尘土,关节的结构已经脆得变形,发出奇怪的嘎啦啦的声响,“我想邀请几位一起看看我们的万物培养皿,也是十道谜题当中的一题。”
“不不不,不用这么客气了吧!”诺里连连地摇手,但是马上,她就看见了一个从转角走来的人,乍一看那是个金光闪闪的人,从头到脚穿戴满了金饰,布满了尖利的箭簇和荆棘。诺里直勾勾地盯着他,因为她认识这个人。
“你、你是那个传闻里的皇室御用机械师,你叫……什么来着?”
“奥雷斯塔。”他用浓浓的电子音腔调回答,随后他微扬起头,在咽喉的位置,是个机械扬声器,连接着他的金属喉管,复杂的管道在塑胶质的皮肉组织里穿梭着,伴随机器的呼吸声,他的人工肺部扩张,气囊在胸腔里鼓胀收缩,发出微小的机械运作声。
“对,奥雷斯塔……你还记得你创造出来的东西吗?还有你的那几个学徒和你弟弟?你还记得丘英谢尔士,比尔特o莱文,还有兰登,和十所圣杰吗?”诺里的声音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这句话承载的历史可太多了。
对方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他仰起头,混沌的眼珠子瞪着天上,暂时翻越了此处的谜题小径,检视着自己本身。
“应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们还活着吗?”
诺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崇敬还是轻蔑。奥雷斯塔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单薄的符号,只存在于丘英讲的故事里,但是,现在他本人出现在面前,而且半个世纪来一直迷失在世界的一个角落,他抛弃了自己创造和教育的一切,任由世界在身后倾覆,看也不看,只盯着一面墙上的古怪文字。
“十所圣杰死了,而且他很早就死了,他被盗用了身份,他的人类身份被偷走了!”诺里难免激动起来,“外面的世界几经轮转,早就变了模样!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奥雷斯塔撩起金色的兜帽,把自己那张变了模样的面孔完全暴露,他不能再称为一个人了,每一块组织都是无机物组成,玻璃般透明坚硬的外壳下,能透视到不停咬合转动的齿轮,整齐排列的传感器,微型信号灯……他用光学镜头看着诺里,仿佛透过她的皮囊,去看灵魂层面的东西。
“你是个人吗?”他的表情疑惑极了,光学镜头围绕着诺里,前后左右地扫描。
“……你是在骂人吗?”诺里一头雾水,只能茫然地看着他。
“你有生物的特征,但是……你还有独特的微波传送核心,你的一半跟我很像。”
“我跟你不像。我们之间唯一的关联,就是丘英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塑造了我,让我们机械师的那一重身份血脉相连。”
“对不起。”奥雷斯塔没有表情,歪了歪脑袋,显得呆呆的,“我改装自己的时候,没有安装情感模拟模块,所以现在无法和你做感情上的交流,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为什么?”
他又歪着脑壳,不解地问:“你的为什么,问的是哪一部分?我为什么没安装情感模块?还是我为什么要改装自己?”
“都有!不过我最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放弃人类身份拥有的一切东西?!”
因为奥雷斯塔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所以也可以直面她的质问,一点儿感情负担都没有,“为了知识,为了答案,为了这个世界最终极的谜底。”
诺里想要笑,但是她笑不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和自己的有很多相似、相近的地方,所以,看到他沦落成这个模样,对诺里来说显得格外残酷。
“你连人都不想做了,就为了这块石墙上写的东西?如果,这顶上的涂鸦就是几个世纪前的几个小孩儿随手画的呢?一切都是个笑话,那怎么办?”
“你喜欢什么?”奥雷斯塔机械性地问,“你喜欢植物吗?”他撩开自己的披风,露出下面满是尘霜的老旧装甲,表面的纤维都烂掉了,原本是皮肤的地方,现在显示出一片新鲜的粉红色。他的小臂很古怪,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骼和筋肉,在露出的部分,很快,一层毛茸茸的绿色植被生长出来,有点像茅蒿菜,表面布满绒毛,叶片卷曲着,不断抽长,最终,变成郁郁葱葱的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