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东汉群臣看着,也是心惊肉跳。宋弘忍不住道:“若直接从此处看起,说不得还以为是某个王朝末年乱世开启的征兆呢。”“没想到在这之后,大汉竟然又延续近百年,才被王莽这个野心家暂时篡夺。”邓禹感慨道:“汉武大帝对大汉的掌控之深,当真是出人意料啊。”“方才那唤作阿郎的男子,家徒四壁却依旧愿意服徭役,实在是难以想象。”在新朝,也是差不多同样的情况,甚至可能还比金幕中的情况好一点。就这样,绿林军和赤眉军都如熊熊烈火,成了大气候。刘秀听到群臣的话,抚须而笑,却不言语。太子刘庄看出了什么,开口道:“父皇可否赐教?”刘秀看了一眼刘庄,微笑开口:“这就是皇帝的个人魅力。”“刚才诸位卿家说的没错,但凡在位的是其他皇帝,大汉此时就应该乱起来了。”“但别忘了,在位的可是汉武大帝刘彻!”刘彻,驱逐匈奴,吞并河西,威服西域,平定南越,开疆朝鲜。单单是其中任何一桩拿出来,都值得在史籍上大书特书。更何况是这么多件?对内,刘彻严厉打击豪强,固然是为了集权,但客观上也起到了帮助地方老百姓减轻压迫的作用。看郭解就知道了,所谓豪强,其实就是x社会。这种人,无法无天,想杀人就杀人。是,他们讲义气不假,但讲义气的前提是“自己人”。不是这些豪强的自己人,那受到的压迫远比朝廷的徭役、税赋更酷烈,真正和牛马无异。还是说郭解,在郭解老家,就连当众说郭解一句坏话都会被杀掉。如果有人觉得让郭解这样的豪强“本地人”代替大汉朝廷来统治当地会让老百姓的生活更好过,这个人要么是脑子拎不清的愚蠢,要么就是趋炎附势的纯粹坏蛋。刘彻穷兵黩武不假,但刘彻在百姓心中声望卓着,同样不假。人无完人这个词,在刘彻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刘庄吃惊地开口道:“仅仅是因为汉武大帝的个人威望,就能让本该造反的大汉百姓安分下来吗?”刘秀点头。刘庄依旧不解,开口道:“那为何之前金幕中播放过的隋炀帝做不到这一点呢?”隋炀帝同样也是穷兵黩武啊。打突厥,打吐谷浑,还有最出名的三征高句丽。打仗的次数是不多,但三征高句丽每次百万大军出动的大场面,这可是连汉武帝刘彻都要甘拜下风的。为啥隋炀帝就玩崩了,刘彻就威望卓着?刘秀摸着发白的胡须,笑道:“因为汉武帝打赢了,隋炀帝打输了啊。”刘庄瞬间哑然。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父皇一番极为精彩,鞭辟入里的分析。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答案。这一瞬间,刘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成语。成王败寇!这个成语的意思,从未在刘庄心中显得如此清晰。西汉世界之中,坐在皇位上的汉武帝看着金幕中的镜头,陷入沉默。群臣也都不敢说话。平日里言辞犀利的霍去病,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副随时都可能会睡着的感觉。良久,汉武帝才叹了一口气。“果然,在历史上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说着,汉武帝目光投向一旁的桑弘羊。“老桑,你也算是在金幕视频中露脸了。”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桑弘羊汗流浃背,赶忙出列下跪。“臣有罪,请陛下降罪!”众人目光齐聚桑弘羊,心中的情绪是很矛盾的。桑弘羊是一个能臣,毋庸置疑。不考虑金幕播放的内容,单看这条世界线。金幕出现之前,桑弘羊帮助汉武帝敛财。金幕出现之后,桑弘羊帮助大汉商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是吧,就是这么一个能臣,大家在心中竟然都隐隐约约觉得——这家伙如果今天就被陛下处死,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汉武帝平静地看着桑弘羊,良久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父皇,儿臣觉得桑弘羊无罪。”下一秒钟,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刘据身上。震惊的情绪布满了整座大殿。在金幕中,口口声声要诛杀桑弘羊和江充两人的太子刘据。竟然却在现实中给桑弘羊求情!这种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就连汉武帝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刘据笑了笑,诚恳地开口道:“因为儿臣这些年是成熟了一些,至少比金幕之中的那个儿臣成熟。”金幕播放的确实只是一部部视频。但刘据知道,每个人都知道,那是另外一条世界线上曾经发生过的,无比真实的历史。没有人能在亲眼目睹了那么多历史之后依旧无动于衷,依旧抱着之前不成熟的想法顽抗下去。,!刘据变了。汉武帝依旧在看着刘据,没有开口说话。刘据认真地说道:“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儿臣都很难理解父皇的想法。”“现在,儿臣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伟大的功业背后一定是超乎想象的付出。”“这种付出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单独去支付的,就算是皇帝也不行。只有整个大汉王朝所有人一起去支付这个代价,才能成就这么伟大的功业。”汉武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终于悟了,据儿。”包括从金幕中播放的内容都能看出来,刘据一直是不喜欢自家父皇做法的。金幕中的那个刘据,只是看到了表象。而现实中的刘据,看到了本质。这区别就很大了。掌握了事情的本质,才能真正有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那些只看到表象的人,就会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无用功。刘据继续开口道:“但儿臣扪心自问,若是和父皇易地而处,儿臣是不愿意这么做的。”汉武帝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僵硬。他注视着刘据,看着刘据继续开口道:“儿臣宁可不要那千古大帝的名号,也希望能让大汉的子民们少一些徭役、税赋和其他付出。”“儿臣可以只当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帝,只要能让大汉的子民们好过一些。”“儿臣成不了父皇,也注定不会在父皇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汉武帝的脸色明显已经发青。群臣同样目瞪口呆。最开始刘据说到成熟那里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接下来是父慈子孝环节。都已经开始准备热泪盈眶,热烈鼓掌了。没曾想,刘据接下来的这番话,竟然全盘否定了汉武帝的道路。大汉太子,竟然当众直言,将来绝对不会继承大汉皇帝的道路?这……卫青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道:“太子殿下,不许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众人又被吓了一跳。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卫青大将军没有主动在朝堂上开口说话了。是,卫青开口说话的次数其实不少。但那都是刘彻点名让卫青回答问题的时候,卫青才会开口。只要不点名,坐在最靠近刘彻位置的卫青永远都只会沉默。没曾想,今天卫青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而且这一开口,就是直接怒斥大汉皇太子!刘据本人都被卫青这突如其来的怒斥给弄得愣了一下。霍去病想要说些什么,却迎来了两道严厉的目光。纵横天下的冠军侯,在这一刻面对着无以伦比的压力,竟也不敢开口说出一个字。汉武帝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今日到此为止,散朝。”刘据刚刚走出大殿,就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卫青和霍去病。卫青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刘据道:“太子殿下,随臣二人去面见皇后吧。”另外一边,江充和李广利再度同车。这位大汉刑部尚书目光炯炯,脸上满是兴奋。“侯爷,你听到今天太子的话了吧?这是我们的绝佳机会啊!”李广利脸色也不复之前淡定,微微握紧拳头。“太子竟然自毁根基,否定陛下的道路。”“我们是该做些什么了!”椒房殿中,素来以沉静低调着称的皇后卫子夫大发雷霆。“据儿,你为什么要和你父皇说这样的话!”“你不认同他,将来你登基之后改就是了,为什么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否定你父皇?”“那是你父皇一辈子的付出,是他作为千古大帝的功业,你否定他做什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卫子夫脸上充满了失望。养育了这么多年,教导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儿子。竟然犯下了这种致命的错误!卫子夫情不自禁,流下了伤心的眼泪。刘据可以在父皇汉武帝面前侃侃而谈,但在面对母亲的眼泪时,他还是慌了神。“母后,是孩儿错了。”“母后您别伤心,孩儿这就去向父皇认错。”霍去病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姨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了。”“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会酿成一场太子殿下的大危机!”卫青深吸一口气,道:“阿姊,去病儿说得对。”卫子夫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卫青。“阿青,阿姊该怎么做?”姐弟两人目光对视,似乎又回到了童年。那时,他们的整个世界只有平阳侯府。一个舞女,一个马奴。纵然男女主人都并非恶主,可在等级森严的侯府里,两个最低贱的下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开心的回忆呢?卫子夫经常因为练不好舞蹈,被负责训练舞姬的女管事痛斥,甚至打骂。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有一次,少女卫子夫被毒打过后,被人用草席抬回来。所有人都以为卫子夫会死,就连卫子夫自己也觉得如此。浑身剧痛的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幼小弟弟的双手。“阿青,阿姊……好疼啊。”八岁的卫青看着伤痕累累的姐姐,咬紧牙关说了一句话。“阿姊,等我长大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害你到这一步!”时过境迁。卫子夫已经是大汉皇后很多年了。所有人都觉得,她这辈子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问题。只要等到刘据登基,就能在平安喜乐中走完这一生。却不曾想,刘据的一时冲动,酿下了如此大的隐患。怎么办?姐姐无助地看着弟弟,就如同几十年前,在那个连油灯都没有的小黑屋中一般。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只是……卫青上前一步,握住了卫子夫的手,温和一笑。“阿姊莫慌,有我在呢。”他长大了。几十年前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八岁孩子,如今已经是大汉的大将军、大司马兼军机大臣,平阳万户侯。他在朝堂上低调隐忍了许多年。时间是如此漫长,很多人都忘记了他曾经的辉煌和传说。但,他长大了呀。当年的小弟弟,不会再连姐姐都保护不了。他握着姐姐不再白皙细嫩的手,轻轻地将姐姐揽入怀中,抚摸着姐姐早已生出白发的头顶。很多很多年前,连割马草都做不好的小卫青被管事训斥时,回家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长姊怀中哭诉时,她就是这么一边抱着他,一边轻声安慰。卫子夫安静地靠在弟弟怀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的怀抱,能让她如此安稳。就连她的夫君汉武帝刘彻也不行。他真的长大了。“阿姊明白了,都听你的。”卫青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卫子夫扶着坐下,然后转头看向刘据。刘据是太子,储君。储君,也是君。卫青是臣。君本该统驭臣。但这一刻,面对着卫青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刚刚面对父皇刘彻时都没有任何退缩的刘据,心慌了。“舅舅,我……”卫青打断了刘据的话。“太子殿下,你赶紧去吃饱饭,该尿的尿,该拉的拉。”“啊?”刘据愣住了。霍去病忍不住道:“这是为何?”卫青没有去看霍去病,而是看着刘据。“做完这一切后,你去陛下寝宫面前跪三天三夜吧。”:()盘点历朝败家子,嬴政老朱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