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老,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
“老爷子眼里没别人。”谢斋舲笑笑,“小时候就因为天赋被家里重点培养,一个人几乎独占了全部资源,自己人生几经起落也都不是靠着别人东山再起的,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离了他是转不了的。”
“到老了,手指不稳拉不了坯,眼睛也看不清楚做不了精细的画的时候,他最开始是瞒着所有人的,那时候他手里还有几个黑陶的单子,本来都是他最擅长的那几种,结果他硬说人家审美有问题,改成了自己能做的。”
“再后来,自己能做的越来越少,他就对外宣称要金盆洗手,在家里关起门来砸东西。”
“那阵子,他应该是很恨我的。”
“不是恨因为我的存在导致他没有了继承人,他就是单纯地恨我年轻,恨我还能做黑陶。”
“那会要是有人让他倾家荡产去买长生不老药,估计他肯定是愿意的。”
消消乐体力用完,谢斋舲啧得一声,手机锁屏。
“不用避讳跟我谈这些。”他起身,笑着拍拍涂芩的头,“医生让我这半年可以开始回忆这些事情了,想不起来的先不想,想得起来的可以去聊,不舒服了就停就行。”
涂芩若有所思的哦得一声。
“怎么?”谢斋舲发现涂芩打开了一个新文档。
“我今天本来只是想把徐常平临死前的几件大事出来。”涂芩再也没看谢斋舲一眼,“但是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个角度,是我没考虑过的,我觉得很适合放进去。”
她的键盘是自己组的,段落轴,敲起来辟里啪啦地声势特别浩大。
刚刚还酒后轻松闲话家常打算等半个小时就能和涂芩腻歪的谢斋舲:“……要到几点?”
“不知道哎,这样的话好多主线都要跟着微调。”涂芩已经开启碎碎念自言自语模式,“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张导和章姐应该会接受这版修改,手艺人对死亡和衰老的不甘心,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人设就活过来了……”
谢斋舲:“……你上一秒是不是还在心疼我提过去?”
涂芩抬头看了他一眼,很迟钝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听得太认真。
谢斋舲啧了一声,起身。
“干嘛去?”还好,涂芩还能注意到他打算走人。
“去对面拿平板。”谢斋舲回头,点了点涂芩的电脑屏幕,“你们剧组要的黑陶,我得画几个图纸。”
“你还会用平板画图纸呀?”涂芩很惊讶,这回终于抬头了。
“是啊,我全能。”谢斋舲咕哝着去了对面,过了一会拿着平板又走了回来,熟门熟路的瘫在沙发上,拿着笔开始写写画画。
涂芩探头看了一分钟,盯着他的手指看的,然后笑眯眯地回头,继续敲敲打打。
十分钟后。
涂芩:“我口渴。”
谢斋舲放下平板,起身倒水,用了他放在厨房的骨瓷杯,他烧的,在忙得要死的前提下,他烧了两个薄如蝉翼的白色骨瓷杯,能透光,放在厨房杯架上,正对着窗,其实很漂亮。
可涂芩平时还是捧着她的玻璃杯。
但是只要她让他倒水,他就一定会给她用陶瓷杯。
涂芩发现这人是真的幼稚,看到这个骨瓷杯就想笑。
同样幼稚的,还有这人对晚上亲密的执着。
那夜之后,谢斋舲第二天就买了套子,但是涂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被刺激到了,月经提前两天来了。
再之后,不是她剧组忙,就是他开窑烧陶回来得晚,一直都没有再进一步。
涂芩感觉,谢斋舲今天晚上应该是想再进一步的。
可她一边辟里啪啦地敲着字,一边翘起一边的嘴角。
他让她憋了半个月。
她打算小小报复一下,也让他憋半个月。
***
可后来,涂芩想到那晚的时候,总会有些懊悔。
早知道,那天晚上她就不工作到两点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