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华强忍着心中的波澜,竭力让自己不要大喜大悲,继续听杨贵安往下讲。
“你放心,田阿贵在思南城下没事。杨兆龙知道王师包围和奔袭播州土司城,立即撤兵,不想在湄潭以南的响水坝被伏击。
响水坝,你知道吗?”
陈荣华表面上看在竭力保持镇静,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哭腔,“老爷,响水坝我知道,只是没有去过。”
“可惜啊,以后你要多去那里看看。”
陈荣华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哭嚎地问道。
“老爷,求你告诉我,我的阿贵到底怎么了?”
杨贵安看着陈荣华,久久没有出声。
沈万象转头看着杨贵安,也是有些着急。
陈荣华的儿子田阿贵,到底怎么了?
你倒是快点说啊!
任博安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突然开口道:“嗯,这高碎茶沫子,比起贵州的茶差多了。慕平,你从湄潭带回来的茶叶,比这好喝多了。”
杨贵安哈哈一笑:“敬修兄,你是识货的人。湄潭那个地方,山清水秀,尤其是响水坝那种地方,山下坝子出产稻米,山上云雾缭绕,盛产好茶。”
沈万象愣住了,你们怎么突然说起湄潭的茶叶来了?
陈荣华在地上咚咚地磕头,“两位老爷,不要再熬小的了,小的都认命了,不仅小的身家,就连小的妻儿老小,一家的性命都在两位老爷手里捏着。
两位老爷问什么,小的要是有半点隐瞒,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求老爷赶紧告诉小的,我家阿贵到底怎么了!”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眼泪鼻涕,额头都磕红的陈荣华,沈万象忍不住狂吞口水。
原来任、杨两位都事是在打熬陈荣华,把他心里最后一道栅栏砸得粉碎。
太可怕了!
这些锦衣卫的爪牙,对人心的揣摩,实在是太叫人害怕了!
我遇到明师了!
看到陈荣华完全放弃抵抗,杨贵安和任博安对视一眼,直接开口道:“你儿子田阿贵没事,坐起来,听我给你讲他的近况。”
陈荣华连忙起身,坐回凳子上,用衣袖抹了脸上的鼻涕泪水,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杨老爷,谢谢任老爷!”
“响水坝之战,王师第四师伏击杨兆龙部。在下就在第四师,参加了战事。你儿子田阿贵机灵,先是躲在水沟里,见到我一人,马上钻出来举手投降。
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相貌跟你只有三四分像,应该更像他母亲。他瘦高,到我耳朵这里,嘴巴甜,见面就叫我阿叔”
陈荣华噙着泪光,含着笑不停地点头。
“他老是跟我说,他父亲是荆州当阳县人,赵子龙七进七出的地方。他说好远好远。我给他说,以前远,现在不远了。
对了,他左眉毛中间有道伤疤,说是他四岁时,你坐船回湖广,跌跌撞撞追你,在码头石头路上摔了一跤留下的”
陈荣华再也忍不住,低头把脸捂在手掌里,呜呜地痛哭起来,泪水不停地从手指缝里渗出,雨点般地滴落在地上。
哭声呜咽,如泣如诉,萦绕在任博安和杨贵安的耳边,仿佛月夜下乌江奔流不息的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