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黝黝的,皇宫各地换上白灯笼。倒是光亮,可哭腔从远处被风吹来,灯笼被雨势打的四晃,烛火好似随时能灭,白帷横飞,平添一份阴恐。“听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忠勇侯拧眉。他瞪了顾傅居一眼,对魏昭叮嘱。“储君停灵这几日早中晚有三次祭祀,上至亲王下至四品官员祭祀时都要齐集,朝廷命妇跟随。”“眼下才出事,今儿怕是都不能出宫了。”“你且去吧,夜深,回头雨势下得更大,路都难行。”“顺国公府有你娘在也是一样的。无需担心,你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也在。我也会让怀言母亲照看着。”魏昭掩下情绪,谢过。目送人走远,顾傅居不曾收回目光。太子薨,举国同悲。这几日怕是有的忙了。魏昭一走,忠勇侯面色古怪看着顾傅居。他和魏封行亲如手足,是把魏昭当半个儿子的。“这么个好女婿你不待见?好端端咒他作甚?”“归之不是你最看重的学子吗?当年他弃文投武,你还为此耿耿于怀许久。在国子监一行夫子想要劝阻时,却是你拦下,说这孩子一向有主见,做什么都稳扎稳扎,又并非一时兴起,魏家子嗣不论走哪一条路都能闯出一片天来。”顾傅居冷笑。“是,他身子如今不好,看着都让人心惊,本侯也有女儿,也能理解你。”“可两人早就成亲了,你还能盼着你女儿守寡不成?忠勇侯落井下石:“我看着那虞氏好似和你不亲啊?早些年去哪儿了?也得亏她遇上归之。都嫁人妇了,身后有人护着了,你又突然跳出来,说是她父亲。”顾傅居不得不承认,这话不错,也足够剜心。忠勇侯把手负在身后,朝他告辞,沿着公道往东宫去:“若没有归之,她来不了上京,你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人。知足吧。”顾傅居面色沉了下来。他的确要谢!魏昭!让他延迟那么多日才找到杳杳!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别的,大步追了过去。雨模糊视线,他不曾打伞,湿了个彻底。总算在宫门前,拦下了刚要开走的马车。顺子猛地一惊。别的不说,这位可是当朝太傅,连忙跳下去,给他打伞。虞听晚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一角,对上眼底凝着轻柔,狼狈的顾傅居。好似这个时候,他不再是朝中足够翻云覆雨的权臣,只是寻常不过的父亲。虞听晚迟疑片刻:“您……有什么事吗?”顾傅居到底上了年纪,又是文官,一路疾行,带着小喘。向来最注重仪态,可此刻却顾及不了:“你的生辰并非今日。”“你生于大晋十四年,春。”“孩子,是三日前。”他带着商量,生怕从虞听晚面上看出抵触:“具体的事,容回头阿爹再和你细说,成不成?”虞听晚怔愣。三日前?那不是她跟随宁素婵去昌渡寺那一日吗?也是……嘉善公主在寺中祈福的那日。虞听晚捏着布帘的手在微微收紧。她抿了抿唇,眸色清明。的确该知道,当年虞家那把火因何而起。“好。”顺子驾马,车轮滚动的声音被大雨盖去。顾傅居这才举着伞缓缓往回走。贺诩然是这时急急过来的,看到他湿淋淋的,便拧眉道:“姐夫先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免得受了寒。”顾傅居:“嗯。”贺诩然看了眼街道,隔着层层雨雾,已瞧不见顺国公府的马车。便随着顾傅居沿着官道往里走。想到魏昭的嘴脸,免不得焦躁来了句:“在泽县,我曾多次打听过听晚,若魏昭出事,她可有改嫁的心思。”顾傅居看过去,没有问,却等着贺诩然往下说。贺诩然:“她说没有。”“早就认定他了。”“说魏昭死了,她就抱着牌位过一辈子。”“我想要劝,她就恼了。”贺诩然:“不过也是,别的不提,魏昭那一张脸的确……,再加上他的见识,他的本事,哪个小姑娘不迷糊。”顾傅居闭了闭眼,接受这个事实。开始说正事。“如何?”贺诩然环视一圈,低声:“已在东宫查了一圈,储君之死,并无蹊跷。”当真没蹊跷吗?可这也太巧了。顾傅居叹了口气,没再多想,神色肃穆:“是我多虑了。”出此噩耗,圣上大恸。很多丧仪的事得他携礼部办。“诩然。”顾傅居往前走:“……阿妩那边,你替我多关顾着些。”“是。”————丧钟鸣响,深沉而悠远。上京的百姓听到动静,全都心下一凛,套上衣裳,跑到院子里去数。一声。两声。……八声。结束。丧钟八响,为太子薨逝。百姓惶惶。“储君死了,日后新立的太子就是五皇子了吧。”“五皇子是不错。可他亲舅连赈灾粮都贪污,以至于饥荒年死了那么多人。虽说已上吊自尽,可罪孽深重,千刀万剐也是该的。”有人反驳:“贪污一案是他舅舅做的,五皇子那时还小,知道什么?自不该牵扯其中。”“这话倒是轻巧。”“他舅舅从中获利钱财不计其数,还能不为五皇子打点?皇宫朝廷上的水又深又浑。这些年下来,五皇子会没花过一文?甭管他知不知情,花了就是吃人血馒头。”“行,那照你说,五皇子德不配位,放眼看去,皇宫还有谁能做储君?”这厢,虞听晚已和魏昭出了皇宫。魏昭一改在宫里人前的娇弱,行云流水的煮着茶。“太傅派贺诩然去查太子的死因了。”虞听晚:“那会查到你头上吗?”魏昭:“不会。”虞听晚:“哦。”“你身子不好,不曾中途离席,魏家又一向对皇家忠心耿耿,便不会是你所为。”魏昭刚把煮好的茶,往她面前递过去。虞听晚喝了一口,是她:()半路抢的夫君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