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半丈之外的距离,林德清没有行礼,嗓音阴凉:“王妃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沈春芜笑:“我不出现在这里,还能出现在哪里?”
“倒是林公公,夜深了,还要四处巡守,唯恐生出异动,当真是辛苦。”
林德清道:“再是辛苦,也比不过王妃,”
沈春芜侧开身,信手扶于凭栏,江上的朔风有一下没一下吹拂着鬓间青丝,她将一绺发丝撩至耳屏后,“方才在席宴上,听圣上还想传召林公公,敬上几杯酒呢,只是很遗憾,林公公不在,圣上就将官人召了过去。”
一声反问,四两拨千斤,将对方呼之欲出的杀意,挡了回去。
林德清焉能听不明白话中深意,拿圣上当挡箭牌,他不可能轻易动她。
饶是他想要问沈春芜有没有听到方才那些对话,也没了合适的机会,只好暂且放过她,道:“承蒙王妃挂碍,只是这外头夜深露重,寒气极沉,咱家送王妃回舱,仔细感染风寒。王妃上一回染了时疫,可教咱家忧虑了许久。”
不等沈春芜拒绝,林德清幽幽行上前,作势要扶她。
沈春芜朝后退半步,巧妙避开:“不劳林公公多费心思,缇雀一会儿就送大氅来了,我贸然回去,她寻不到我。”
赶巧,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缇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夫人去了何处,教奴婢好找!”
“我就在此处,你平时手脚利索得很,今日怎的这般磨洋工,可要冻坏我!”
沈春芜装腔作势地训斥缇雀几句,缇雀老老实实地将绒氅披在沈春芜身上,低声道:“夫人,王爷在等你。”
沈春芜作惊觉之状,留出抱歉的笑:“官人还在等我,林公公请留步。”
言讫,款款走了。
林德清的笑容在沈春芜离开的剎那,消弭得无影无踪。
吩咐死士:“看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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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芜有惊无险地回至舱里,盛轼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将她揽了过去,刚握住发觉女郎的柔荑,是彻头彻尾的冰冷。
缇雀将方才在舢板上王妃与林德清对峙之事,细细叙说了一遭。
沈春芜犹恐盛轼会发作,忙解释道:“我不曾受伤,这是在皇家大船上,林德清不敢拿我如何。”
搁放在平素,盛轼可以顺从沈春芜这番话,但今时今刻时局特殊,他决不允许沈春芜出现半丝差池。
他轻轻摁住沈春芜的肩膊:“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本王视线半步,明白?”
盛轼的话音少了平素惯有的散淡,甚至笑意也减淡几分,这让沈春芜意识到时局的严重。
好几天前,他们就收到风声,说林德清采买了大量硫磺和硝石,藏放在了这一艘楼船当中,时下的任务,需赶在林德清选择炸船前,将火药寻到才是!
不过——
“我方才听到林德清跟一位小女娘起争执。”沈春芜将自己所听到的事,简述了一回,“小女娘喊林德清为阿父。”
林德清真的有一个女儿,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小女娘的怒气听起来不像是演的,她敢在林德清面前撒野,而林德清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任她骂,最后,还很温柔地称她是“乖囡”。
委实让沈春芜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