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沈冬昀沉默了。
沈春芜彻底将沈冬昀问住了,对方不响,沈春芜微微凝眉:“说话。”
沈冬昀闷声道:“知晓这些事的,不止我一人,长姊又如何推断是我呢?”
“我出嫁前夜,奔月和刀九替我看守院子,他们看到有人进入了院子,取走书信。”
沈春芜一席话,让沈冬昀猝然白了脸色:“长姊一直在防备我?”
“我都没有说取信人是谁,你就承认了?”沈春芜仍旧是淡淡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方才不是挺着脊梁骨,自证清白吗?”
沈冬昀憋红了一张脸,双手攥拢成拳,撩起襕衫的前裾,已经到了这种时刻,遮羞布都被揭开了,他纵使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只好长跪在沈春芜近前:“长姊,我错了……”
沈春芜没有接他这句话:“曾经,我觉得你和裴照月不合适,是因为她城府深,而你心计单纯,怕你受了她蒙骗。如今我倒觉得,你根本配不上她。”
“裴照月清楚自己犯下的一切错误,愿意以死谢罪。而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替自己的行止负责。”
沈冬昀整个人都在发抖,面上的血色,在一点点地褪尽。
长姊从未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就差将“驽钝”二字,刻在他脸上了。
沈春芜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遭人构陷的事,一路走来我历经太多了,也不缺这一桩,只是万万没能料想到,今日栽赃背刺我的,会是我的亲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沈冬昀头埋得很低,咬紧后槽牙:“长姊心中可是憎我至极?”
沈春芜摇了摇螓首,轻轻捂着心口:“我只是心特别痛。”
“因为你与裴照月交往这件事,我们生过诸多争执。我不是刻意阻拦你们,而是因为,你与裴照月的心智完全不同,除了谈论风花雪月,你与她还谈论过什么?她可有口口声声说心悦于你,等你去娶她?”
沈冬昀嗓音很低:“她没有。”
“裴照月是太傅之女,她阅人无数,天生就有慕强心理,只有比她更有才华、更厉害的人,才能让她心悦诚服,你扪心自问,论诗才,你比她厉害吗?论官秩,你觉得从七品的官秩,有优势吗?”
沈冬昀几乎是无地自容。
倘或裴照月没有看中他的诗才和官秩,那她接近他,就是别有居心。
沈冬昀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他情愿相信裴照月是对他有那么一丝丝喜欢的。
沈冬昀突然道:“长姊可知晓,我为何会喜欢裴姑娘吗?”
“因为她欣赏我,会肯定我、认可我,而在长姊面前,我永无出头之日!”
沈春芜想说些什么,但话都梗在喉头。
沈冬昀继续道:“从小到大,你都是父亲母亲夸耀的对象,父亲情愿把家传所学都传授予你,母亲也以你为傲,所有人都欣赏你、喜欢你,我没人喜欢,还容易给旁人添麻烦……”
“我永远都活在你的光芒之下,世人只知圣医沈春芜,而不知我,哪怕我高中榜眼,官拜兵部主事,所有人见着我,都只会说一句‘你是王妃的弟弟吧’。”
“长姊,我嫉妒你啊!”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沈春芜顿滞在原地,似乎是没料到会等来这么一句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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