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的沿着椅子坐下来,看上去很疲惫的将脸埋在了掌心里,然后就那么维持了很长时间的静默。
就在李毅觉得他老大快要把自己闷死在手掌里的时候,他听到冯元驹发出了一声哽咽似的喘息,短促而无力,仿佛痛的难以言说。
陈时越身上所有绷带拆线那天,他隐约有了一点要醒的意识,医生俯身掀开他的眼皮研究了一会儿,含糊的“嗯”了一声:“可以,差不多了。”
“小宁啊,再给他加一点剂量,我看能不能早点醒来。”
“可是沈老师,他这么虚弱,身体受得了更大剂量的药量吗?”小宁助理忐忑不安的问。
“我说能就能,今天有家属来探视吗?”
小宁遗憾的摇摇头:“没有,怪可怜的,这么重的伤,都没人管他。”
沈医生若有所思的用圆珠笔支着下颌:“行吧,人各有命,今晚你去休息好了,我在监控室盯着。”
小助理受宠若惊:“沈老师,您……”
“去吧。”沈医生温和的笑笑,低头去看别的病例报告了。
小助理万分感激的出门去休息了,作战组组员灵力强悍者居多,大部分愈合能力和身体素质就极好,所以医疗组的配备相对而言就不那么完善。
这次救援和调查行动任务量巨大,灵异医护人员三班轮倒,忙的四脚朝天,中途还倒下了几个,人手实在紧缺,为此小助理已经连熬三个夜班了。
她一回到帐篷,就倒头昏睡过去了。
却说病房里沈医生抬起手,在仪器上点了几下,昏迷中的陈时越突然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几乎要从病床上弹跳起来,沈医生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肩头,顺手在他胸口穴位处一拍!
陈时越再次倒回了床上,只不过他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沈医生盈盈笑着对他道。
陈时越嘴唇动了动,但是因为太过虚弱,并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说什么?”沈医生好脾气的侧耳倾听:“大点声儿,我没听清。”
“他说的是‘傅云’。”身后传来一个疲惫而苍老的声音:“沈题,我老了,你也耳朵不好使了么?”
沈题医生微笑着转过身来,欠身对樊晓道:“许久不见了老太太,他们没告诉您吗?傅云不在太平间,害您白跑一趟。”
“我没指望他活着回来。”樊老太太闭上眼睛:“但是至少可以给他收个尸,你们连我这个孤苦伶仃老婆子最后的愿望,都不肯满足了吗?”
“我们?”沈题饶有兴趣的咬重了这两个字:“啊不,老太太您误会了,以冯组长为首的作战组成员都极其的希望傅老板平安归来,更何况是收殓他遗体这样的大事。”
樊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移过目光,斜着注视着她。
沈题依旧保持着微笑,半晌顿了顿,试探性的道:“那……节哀?”
“好笑吗?”樊老太太心平气和的说。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沈题被她平静的语气瘆的有点发毛,火速开口道歉。
“年轻人,你和你们那位李总,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坐稳安家这么多年,靠的全是傅云在外面的那点风流债?”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樊老太太的眼睛里不太常有情绪,那双苍老而略泛黄的瞳孔里,冰冷而古井无波的时候占了大多数,她此刻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医生。
然后从昏黄的眼睛里,滚出了一滴泪珠,沿着沧桑倦怠的面庞顺滑而下,最后隐没在皱纹里。
沈题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直觉不妙。
下一秒她瞳孔紧缩,闪电般的朝右一闪,空气中震慑出一道看不见的气浪,瞬间将沈题逼的连退几步,单膝跪地抵御压力的片刻之间,她从口袋掏出手术刀自上而下横劈划过——
只听“咣当!”一声,手术刀在空中裂开,碎成两半。
樊老太太动了动手指,掌心中气流渐渐旋转,沈题几乎能看见其中被高速气浪裹挟而起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