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稳重的轻咳了一声,抬眼看着没有个正经模样的秦王妃,眼神里没有轻视鄙夷,只有真诚的尊敬,:“秦王妃,请您分析一下,下面的军事行动计划该怎样进行?”
杨延昭惊讶的看了看虚心请教的父亲大人,也竖起来耳朵聆听。
洛璃将手里的辣条儿放下了,用帕子擦了擦指头上的红油。
坐端正了,才开口说道:“我又不懂军事,不会行兵布阵。但有一点我这个傻子也知道,孤军深入敌国境内作战,战线拉长兵力薄弱时,要是东路军大败,你们被敌人从后方断了后路,就死路一条了。
你们三个都是当今名将,军事奇才,这次仓促发动的北伐战争能不能达到皇上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目标,你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三个军事奇才,就开动脑筋,想想怎么能保住自个的小命儿,保下更多大宋将士们的性命吧?”
杨业震惊的心头一颤!看向秦王妃的目光更加的恭敬。
秦王妃的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这也是他和儿子杨延昭这几日顾虑重重的事。
秦王赵德芳淡淡一笑,:“尽量拖延出兵时间,拿下云州城后,就算皇上每日下旨催战,咱们也要休整到年后,观察局势再行事。”
杨业神色凝重的说道:“王爷所言极是,就算被皇上怪罪,也不能让这几万大宋好儿郎,白白的流血牺牲葬送掉。”
早已知道战争结果的洛璃,偷偷的舒了口气,只要性情耿直的杨老将军不愚忠听令就好。
能保住金刀令公的命,本小姐这次吃尽颠簸苦头,受尽寒风刺骨的北行之旅,也就有所值了。
孟谦孟雪
将催战圣意传达到应州前线后,王侁在朔州城府衙等了几日,竟然不见应州前线的动静。反而接到了秦王和杨业联名发来的公文,说是先锋大将杨延昭重伤未愈,前线将士们伤员众多,疲惫不堪,需要再休整几日。
王侁气的摔了一只青花瓷茶盏,破口大骂!虽说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特例,但你们竟然敢违抗圣意,懈怠畏战?
杨延昭重伤未愈,你大宋战神赵德芳和金刀杨无敌是干什么吃的?
:“笔墨伺候!”
王侁怒骂了半响后,奋笔疾书,一封密信发往京城向皇上告状,一封密信发往应州城威胁催战。
前线三位主将对监军王侁每日一封的催战密信,找着各种借口虚与委蛇不出兵,拖延到腊月二十四日,估摸着从京城发来的皇上又一道催战的密旨该到了,秦王赵德芳下令,:“明日发兵攻取云州,大军去云州城过年。”
伤势未愈的杨延昭带着两千人马在应州驻守,秦王赵德芳和金刀无敌杨业率领两万六千精锐,带着准备充足的攻城器械和物资,直奔两百里外的云州城。
云州地势险峻,城墙宽厚高大,城内守军多达六千,本来以为是要打一场硬仗。
出人意料的是,云州城守军并没有拼死抵抗,攻城战进行了两个时辰,云州城破,宋军的旗帜插上了城墙,而城内的辽军大部队早就从东门退出,夺路而逃了。
杨业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内早就被辽军洗劫一空,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黑烟弥漫,百姓凄惨哀嚎的大街小巷,沉思了片刻后,对身旁的秦王赵德芳说道:“王爷,辽军弃城而逃,应该是为了保存实力,也是想诱敌深入。
我们就按原计划,在云州城休整,按兵不动!”
秦王点了点头,:“城内粮草物资都被辽军带走了,通告后方主帅潘美和监军王侁,粮草辎重等后勤物资要尽快的送到云州城。”
云州城内的契丹人大部分都跟着辽军败兵走了,城内被洗劫掠夺的基本上都是汉人。这些被异族统治了多年的汉人百姓,见到同根同族的宋军,没有惊喜激动,也没有反抗,只是麻木的看着这些大兵,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洛璃骑在马上,看着那些面貌特征和宋人相同,服饰褴褛破旧不堪却没被异族风格化了的普通汉族百姓,他们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对着亲人尸体也是压抑着的低声哭泣。
洛璃心里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国家孱弱,沦为殖民的日子不好过。留下千古骂名的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献出后,祖辈生活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百姓们,也被当作献祭品出卖了。
在异族的统治下,他们是最下等的贱民。干着最下贱最苦累的活儿,供养着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没有人权没有尊严没有生命保障。开始时会有激愤的反抗,可久了,也就麻木了,活成了异族眼里的低贱的“四脚畜牲”。
路边两个瘦小的身影让洛璃不由自主的勒住了马缰绳,一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儿,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静静的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两个孩子身材瘦弱,蓬头垢面,男孩儿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列队经过的宋军,女孩儿的眼神里是惊恐不安。
他们俩的脚边,是一具男子的尸首,死者的前胸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黑红色的污血在灰色的棉布袍上染出了一大片不规则的图案。
死者的双眼睁的大大的,看着天空,仿佛是一种死不瞑目的无声控诉。
这幅画面的背景,是一间烧焦了的建筑,烟火熏黑了的墙壁顽强的挺立着,塌落的房顶还冒着一股余烟。
洛璃翻身下马,走到了那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孩子面前,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们的家在哪?这个死者是你们的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