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醒了我,”诺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得去弄个终端机,把新的数据库上传到星域核心。”
千佐多零小小地松了口气,回到婓尔卓旁边,低低的声音说:“这不就好了,她一门心思地研究新机甲去了,就没有空到处乱跑,精神上的问题也可以先搁置一下了。”
婓尔卓现在只能赞同他的话,“但愿吧。”
夏味这一觉睡得还行,她从自己的小房间里出来,就在狭长的走廊上看见诺里,她正从自己的宿舍出来。她的精神看起来亢奋,但是神情憔悴,好像昨晚没睡好。
“你还行吗?”夏味关心了几句,“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昨天晚上你们又干什么了?”
诺里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昨晚也没发生什么……”她的表情忽然兴奋起来,语速飞快地说,“昨晚真是太刺激了!你没来那你错过了一个亿。”
“……”夏味皱着眉打量她,“既然你昨晚上过得那么刺激,那今天要不要休个假?”
“不,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该是我们机械师出场了,不能让那三个倒霉蛋每次都挨揍,我们得造一台新的机甲给他们!”诺里摆了一个造型,夸张地矗立在走廊中间,然后,她的笑脸就像忽然从脸上掉下来一样,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就算用量产机也不应该被揍成这样的,这是驾驶熟练度的问题,他们三个应该多挨点揍。”
夏味又退了一步,现在,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诺里很不正常。
“你现在这样……能设计原型机吗?”
诺里一回头,精亮的两点眸光,就像两团生命之火,旺盛但是飘摇不定,“当然可以,我什么时候都能设计原型机。”
“大的框架……先默认为直立人形。”
“人形框架太过时了,无机质几何体才是最吊的。”
“它的特色在于……对战时会让对手产生视错觉,所以要短暂地张开光明梦境,但是什么样的矩阵能支撑这种极简短、快速张合的程式呢?”
“不对不对!不要花里胡哨,和那些技师族野蛮人对阵,速度才是王道。要把机动拉满……”
夏味一直愣愣地坐在边上,观察着诺里一个人嘀嘀咕咕,在绘图台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自己跟自己争执,一个小时过去了,她跟自己吵得火热,但是屏幕上只是一团没擦干净的杂线。
“诺里,你……你真的没事吗?”夏味有点吓着了,走近碰了碰她的肩膀。
诺里自我感觉良好,她抓着电子笔扭过身,“你觉得我说的概念怎么样?”
“……你问的是哪一个?”
“咦?”诺里迷惑地歪着头,“我就说了一种啊。”
夏味瞪大眼睛,“你要我把你说过的话录下来吗?你现在就像……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互相之间还有很深的矛盾。”
诺里眨眨眼,在消化她的这一番解释,“我懂了。别怕,我只是裂开了,没什么的。”
“?”夏味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了,“你怎么了?”
“我说我没事……才怪,我们完蛋了。”
“我裂开成两个了,但是你别害怕,两个诺里都是我……呵呵,另外半个有没有资格赋予人格还有待讨论,她只是个胆小鬼。”
“你表情怎么那样?我解释得太复杂了吗?我想想看怎么说更直白……眼珠子收回去吧,没见过人裂开成两个吗?”
夏味嘴角抽搐,看着诺里像变脸一样,一会儿平静温和,一会儿冷嘲热讽,但是她自己不清楚,也看不见自己脸上变化莫测的微妙表情。她被吓得上身后仰,尽量想离眼前诡异的场景远一点,忽然她想到了点什么,转过去把沉重的绘图台推过来。
摩擦地面的声音极其刺耳,滋啦啦的声音过后,夏味呼了口气,指着两个屏幕,“没事的,你看!你现在有两个屏幕,两台机器,可以分别画上不同的概念图,就不用跟自己吵架啦!”
诺里有点迷糊地看着两台并列放置的屏幕,“呃……我不知道……反正我又感觉不到另一个我的存在。”
夏味拍了拍她,安慰地说:“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的。那个……我要走开一下哈,我找人订了几个终端机,我要去取一下啊。”
诺里看着她的背影从门离开,霎时间空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周围沉静得像个真空环境。她看着手里的电子笔,把笔尖竖起来,放到自己的鼻尖前,两个眼珠向中间聚拢。
一种无法言说的焦躁笼罩住她,两条上臂好像很痒,非常想用手指尖用力地挠。这个想法一产生,房间里就回响起一阵抓挠皮肤的沙沙声。她寻声低下头,看着两条上臂露出的部分,分布着几条新鲜的血痕。
她又在焦躁里放开手,仰起头,看着空白的画布,两片屏幕瞬间变得无限宽阔,她有点失去了对空间的捕捉和比较能力,在无边无尽的白色里晃荡,笔锋扫出的黑色线条蕴含着别样的幽默感,让她感觉自在又开心。但是一旦高度集中起来,逼近了脑袋里的禁忌空间,立马就会生成出一种尖锐的危险感,尖刺一般的盲音就会搅动神经,干扰所有的感知,让她莫名进入一种隔离外界的真空环境。
诡异的环境,还有诡异的空间,交叉包裹住无感知的一段时间,诺里再转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非常渴,精神干涸,人很累。当她抬起头,看着屏幕的时候,则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呆滞地保持着僵硬的坐姿。
婓尔卓推开门的时候,她不知道已经凝固了多久。他绕过诺里的背影,看到了她面前的屏幕,当时也凝固了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