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也在细细体会着,从契约另一端传递过来的感觉,她现在陷入进非常复杂的一团阴郁情绪里,一会儿因为感动融化;一会儿又猛力奋起,怨恨到发癫的程度;然后又整个情绪塌缩,熔毁,最后变成一塌糊涂。
剧烈的变化让斐尔卓心惊,真怕她挺不过来,会崩溃掉。幸亏最终,她平静下来了,崩坏成一滩的心艰难地重新开始工作。
她走近一些,开始用新的眼光看着对面的人,还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触他胸前的轻装甲,隔着柔韧的材料层,能摸到他炽热的体温。她伸出两条软绵绵的手臂,圈拢住斐尔卓的腰腹,用浓重的鼻音问:“这时候说自由再见,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唔——”他想了想,“契约确实有约束力,但是又不等于卖身契。自由还是有的。”
“我真没法想象,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我这辈子一直都在撕毁契约,可是现在整个人被拘住了。”她从自言自语里抬起眼,金色的眸子重新燃烧起来,可怜兮兮的哭相还挂在脸上,“你最好能控制住这个局面,不然一切都完了。”
“砰一声,世界完蛋。”
黑主守在棚屋外面,站在一群呆滞停机的义体中间,不时闲的左右调戏它们两下。等两个人从屋里出来,黑主乐不可支回过头,然后就惊见诺里肿着眼睛,一副大哭过的样子。
黑主当时就不干了,把斐尔卓堵在墙角,“你怎么回事?你不会刚才在里面家暴吧?我们家只准口头教育,敢动手就剁手哦!”
斐尔卓举起双手,高兴地做出投降姿态,“我真的只有口头教育。”
黑主狐疑地看向诺里,“我不相信,你啥时候这么委屈过?要是换了以前,谁敢动你,你早把他脑袋揪下来了。”
诺里无语了一会儿,清了清喉咙,“我哪里这么可怕了?我又不吃人。”
黑主点点头,呐呐低语,“你是不吃人,不过就是让一个站长主动纳贡,要求你别去祸祸他们就是了……”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诺里忽然感觉到一点异样,“黑杰克怎么不在呢?学院长不管什么事,都喜欢用他的。”
“他、他出差了。”
诺里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反而是烦恼于怎么与星盗团告别,只不过她没想到,跟克尔斯托说出这件事时,那个高傲的幻影族笑得差点当场去世。
“真的吗?!”克尔斯托嘴角高高吊起,乐得脸都要裂了,“我现在就回船上帮你打包行李,等我一下哈,我很快的。”
“……”诺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尴尬地转了个话题,“你们找到什么言灵师了吗?问到想问的事情了没?”
“没有。”克尔斯托摇摇头,“可能我们找的方向不对,或者语言不通,问了很多摊位也没问到。”
诺里转向黑主,“你们听说过吗?有一个天神族的算命先生之类的角色,会出现在这个乐园市场里?”
“我们找你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个闲心打听别的?”
诺里回身看了看满地的生化义体,它们各式各样,现在都已经哑火了,停滞在原处。她对着提米科玛点点头,示意它重新设立锚点张开光网,然后自己将这些义体包裹进光网里了,扫描了它们,搜索着海量的信息,想在里面搜到关于言灵师的一星点信息。
她用神经链接光网,运算非常快,马上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抬起手指着某个藏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中的一具躯壳,“你,就是你,过来。”
一只怪模怪样的机器人走过来,它长得细长细长,木呆呆仰着头,看着站在小高台上的诺里。她简单地说:“把言灵师的位置告诉我。”
小机器人两只眼球发出奇特的光斑,似乎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和她交流,诺里听着……或者不是用听的来分辨,她在光网上仔细查看了好几遍,表情开始变得异样。
“怪不得,你们找不到……”诺里冲着克尔斯托几个人招招手,“想要见到言灵师,你们得跟我来。”她刚走出几步,又停下了,对着其他的义体挥了挥手,“哦对了,你们走吧,各回各家。”
她站在中央,周围的一圈各式各样的机器人围绕着她,像有生命的生物一样看着她,这个场面相当的诡异。然后,它们人同时调转了方向,跟来的时候一样。另一堆瘫成一滩的零件,也从地上树立起来。
克尔斯托好奇地问:“你怎么找到的?他在哪里?”
“不在摊位上,是一个……终端接口。”
克尔斯托彻底迷茫了,“星联的成员大部分都是碳基生物,怎么会有微端接口呢?难道专门只对极光客开放?”
诺里将眼光转向他,“还有种可能是人家单纯不想被你们发现呀。或者这根本不是个算命的摊位,这只是……一个给内部人用的端口而已,就跟闪点他们用的超级电脑差不多。”
克尔斯托想到了她融化成一滩的事,轻轻冷战一下,“那是不是很危险?”
诺里诧异地问:“你们废了这么大劲,不就是为了登上这个端口?现在临阵退缩啊?”
克尔斯托低头俯视着她的头顶,“如果没看见你在生态池里那段,我也不会怕。”
诺里做出停止的手势,不想他继续说起那段经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登陆,安全地。”
克尔斯托深表怀疑,“你理解的安全,和我理解的安全,是一样的吗?”
“……你理解的是哪种?对于星盗来说的那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