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麓,这次去公社,我们也找公社领导开一个介绍信,再去农场看看奶奶和妹妹吧。”
叶双双说得轻松,裴麓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往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压根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奶奶和妹妹被拉去东郊北湖农场改造,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年里,裴麓独自一人在白水村过日子。
不管过得多么困苦,遭受多大的委屈,忍受多么难听的责骂,他都没有低过头。
唯独除了一件事。
那时裴麓比现在小几岁,性子虽然倔强,到底稚嫩,
他曾经去求村长李守忠,请他帮忙开一张介绍信。
“李叔,我绝对不给你惹麻烦,就给我开一张介绍信,让我去看看奶奶妹妹吧”
李守忠当时狠狠啐了一口,“你这个人活在这里就是麻烦!还提什么去看你那地主婆奶奶?”
说完就把裴麓撵了出去。
后来白水村的大队长李富贵到底看裴麓可怜,私底下问他要不要带些什么去农场。
裴麓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我……我可以去农场看我奶奶妹妹了?”
李富贵叹了口气。
裴麓是个聪明不过的人,当即也明白了,又转而问道,“叔,那就带些衣服和钱过去吧?”
李富贵想了想,点点头。
裴麓欣喜若狂,又不敢让其他人发现,悄悄回家,在家里翻箱倒柜。
像样的衣服早都被搜走了,别说衣服,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连拔步床的漆金也被刮去了一层
——搜东西的人以为这玩意是金子,值钱得很。
只有院子里头榆钱树上挂的两件薄坎肩袄子,暂且没被发现。
这树已经几十年了,粗壮高大,树枝繁密,一时不仔细看,倒还看不出来树上挂了两件小袄。
裴麓爬到树上将衣服取了下来,又站在院子里,低头数着青石板。
数到第八块,上前用手将旁边的泥土一点点扣开。
青石板日久年深,已经和底下的土壤长成一体,一时难以搬动。
裴麓似乎没有意识一般,用力扣弄着,很快手指头就被青石板磨破,鲜血淋漓。
他并不觉得疼。
心里有个声音再催促:快,要快!
等到满指缝都是泥土,和着鲜红的血液,泥土都湿润了许多。
他欣喜地发现,青石板松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