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老少哩!”
“这不比种地挣钱啊?”
“他阿父,不如你明儿个去县府问问还缺不缺人,我听人家说给新刺史干活人家还管两顿饭呢!”
于是第二个月,各县县府门口人头攒动,众人争着抢着要报名去工地干活,基建的进度一下子加快了很多,凉州各地都渐起欣欣向荣之态。
但一派和谐之下也有人固态萌发,蠢蠢欲动地想要从劳动人民的血汗上盘剥一番。
被文照发派到酒泉郡嘉裕县的组织部成员姜修元,在十五这日照常巡视工资发现场,发现几十个工人正围着账房吏员大声吵闹着什么。他一时生疑,却未曾出声询问,而是悄悄凑过去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我上个月的工钱明明应该是八十钱,怎么你只发给我五十钱?剩下的三十钱呢?”
“对啊!我也少了三十钱!”
“我们的钱是不是被你们搜刮走了!你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被众人包围着,几个账房吏员却不慌不忙,其中一个为首的抱着胳膊悠悠道:“你们怎么有脸问钱去哪儿了?你们吃的饼子、喝的汤水,难道西北风刮来的吗?哪一样不是花的官府的钱?往日里征发徭役,十个人里面只能活七八个,如今又供你们吃喝又发钱,你们反倒还犟起来了!”
工人们一时噎住,“可别的县也供吃喝,钱也没见他们少发啊!”
“别的县我管不着,可这儿是我的地盘!”那吏员单脚踩着凳子,得意洋洋地竖起大拇指一指自己,“反正钱就这么点,你们爱干不干!还嫌五十钱少了,就这,多少人想赚还没门路!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工人们心知这吏员说的是实情,一时都萎靡不振了。他们是运气好,早早地听到消息赶着应聘上了这个活儿,之后县府见人手足够便停止了招聘,那些迟来没赶上的人懊悔得捶胸顿足,正一个个眼巴巴盼着有人不干让出位子自己好上呢!
那吏员眼见众人都不敢作声,得瑟地把人统统轰走了。
姜修元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转身回屋,奋笔疾书给文照打了一篇翔实的小报告。
也不知算巧还是不巧,文照此时正好巡视到酒泉郡。
先前檀述耶率北戎大军入侵凉州,敦煌、酒泉、张掖三郡是最先被攻克的,百姓和城建受损情况也最严重,于是就任凉州刺史后的首次巡视,文照决定先从这三郡开始。
她带着人手从天水郡出发,一路都作普通百姓打扮,先到了张掖郡,祭拜过乐玄将军,后在郡内慢慢转悠。
张掖郡几经战火,原先的基层官吏们基本都被北戎士兵清扫一空,如今负责开展工作的泰半都是文照上任后亲自任命的人选,他们晓得新刺史的厉害,并不敢阳奉阴违,老老实实地将州府下发的政令都执行了。整个郡不说气象一新吧,但也看得出正渐渐从战乱的阴霾中走出来,百姓目前的生活也还算平静。
文照对张掖郡的工作比较满意,所以并未到郡府表明身份,而是默默离开张掖来到了酒泉。
结果刚在酒泉落脚,姜元修的小报告的就送到了自己手上了。
文照在灯下看完竹简,“啪”地一声合拢,“明日出发去嘉裕县。”
待巡视组来到嘉裕县时已是年节将近,工地早已停工,文照并未立即联系姜修元,而是自己带人扮作隔壁县的工人,敲开了县里百姓们的家门,询问本县招工待遇如何。
文成飞几番假扮北戎人混入其中,如今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假扮一个被克扣工钱的工人可谓是信手拈来,在老乡家里他唾沫横飞地大骂狗官:“格老子的,小爷累死累活给他干了一个月的活儿,不就是盼着发那点钱么?结果那狗官贪得无厌,整整给我扣去了七十个钱啊!足足七十个钱,我得干多少活儿才能挣回来啊,他就这么给我昧下了,真是丧尽天良!”
这家的大儿子正好也是在本县工地上干活的,一听文成飞的遭遇很是同情,“怎么你们那儿比我们县还坑?我们这儿也就是扣了三十个钱,啧啧,七十个钱,也太黑心了!”
文照一听忙问:“就你一个人被克扣了吗,其他人呢?”
“不止我一个,所有人都被克扣了。跟账房吏关系好的就少扣点,像我们这种不熟的都被扣了三十个钱。”
文照又问:“工地上的工人你都认识几个,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那人顿时就狐疑起来,上下打量着文照,“你谁啊你?见他们想干嘛?”
文照微微而笑,亮出了自己的刺史印信,“我是凉州新任刺史文照。”
斗大的字儿不认识一箩筐的大小伙子哪里认识什么刺史印信,但他见文照等人确实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地跑去将里长找了来,谁知里长老头儿一见了这位年轻人“噗通”跪下便磕头,“文将军!您回来了!”
小伙儿呆愣愣地看着里长,“里长,什么……什么将军啊?”
里长老头儿一拍小伙儿的脑袋,“瓜皮!这就是那位把北戎鞑子赶出凉州的文将军,要不是她,你现在还在山上躲着啃树皮呢!”
小伙儿全家大惊之下纷纷跪倒给文照磕头,“多谢文将军帮我们赶走了北戎鞑子,要不是您,我们全家现在有没有命在还不知道!”
文照一手一个把人搀扶起来,温声道:“不必行此大礼,驱除鞑虏,是我身为大宁军人应尽的职责。”她收起印信微笑道:“陛下已任命我为凉州刺史,凉州现在归我管了,你们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