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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第1页）

姜望轻轻“啧”了一声，看向文照的眼神难免就染上几分责备了，“长明，马燕终究是前将军，你行事怎能如此粗蛮，总得先跟朕商议过……”

姜望倒是不在意马燕的死，他只是觉得文照终究是年轻气盛，办事不够牢靠，如今还得让他来扫尾。哎，罢了，终究是自己心腹，又是一贯忠心耿耿、知情识趣的，他这个大领导也难免要庇佑手下……

就在姜望思索着该如何不留痕迹地遮掩马燕的死亡事件时，文照又开口了，“陛下，臣并不后悔亲手杀了马燕，只因马燕实在该死。”

她不再卖关子，直接讲述了马燕在凉州的所作所为，“他派臣前去攻打张掖县，看似是为臣所激，一时情急所为，其实是早有预谋——他同北戎大汗檀述耶私下有交易，要以微臣及手下两万将士的性命，换取檀述耶率军退出凉州。”

她把自己此番在凉州的经历一一讲出，包括攻取张掖县后听取了马秋的谎言转攻金城，发现被骗后猜到了乐玄之死与马燕毒计，随后岳香君拼死来报信，不得已借道烧当羌，转入北戎捣毁数个大小部落、踏平北戎王帐后收复三郡，重回张掖县后定下火攻之计，虽最终没能抓获檀述耶本人，却全歼北戎三万精锐，而后轻取金城，再与朝廷大军前后夹击陇西，收复凉州全境后审问马燕与凉州官员，从他们口中撬出了今文经学派的全副阴谋。

“凉州之乱实由今文经学派一手策划，尤其是周淮、周梧二人，周淮老贼弹压抓获檀述耶一事在先，周梧竖子命人私纵檀述耶在后，凉州六十万百姓所受的苦难、乐玄将军及七万将士之死，全都该算在二周头上。”文照平静地叙述着，眼神却幽冷如寒冰，“微臣所言，千真万确，有马燕的口供及凉州官员与周梧往来信件在此。”

虞泽惊愕之余担忧地看着姜望，而姜望竟不如前此听闻周梧命人掘黄河堤坝那般激动，他只是呆坐在位置上，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陛下……”虞泽的手伸出又收回，“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保重龙体？”姜望苦笑一下，“南阳周氏、今文经学派在朕的国土上这般肆意妄为，而朕一时却奈何不得他们，这皇帝当得这般窝囊，阿兄，你说朕该如何保重龙体啊？”

虞泽无奈叹息。

“长明，”姜望眼中凶光一闪，他咬牙切齿道：“不若这样，朕命你，拿着这些证据，即刻上门捉拿周淮、周梧二人，抓到后，也不必带来见朕了，直接拉去菜市口凌迟处死，你看如何？”

文照叹了口气，“陛下不要说气话。”

“……”姜望忽地起身，将桌上的一应摆设与金器全都扫落地面，满地叮当声，悦耳异常，姜望的眼中却仿佛要挣出一头咆哮的狮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朕该怎么办！不如将传国玉玺也双手奉上给他们罢了！”

文照平静地道：“微臣会公开上书，参奏周梧私放檀述耶、设计搅乱凉州以谋私利一事，届时古文经学派必会揪住这个天大的把柄不放，试图一口咬死周梧，而陛下只需作出暴怒的样子，周淮自会亲自出马，来同陛下谈条件，到时能从南阳周氏身上剜下多少血肉，就看陛下的了。”

听完文照所言，姜望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膛竟然渐渐也平息下来，他双手支撑着桌案，抬头略有些迷惑地看着文照，“若想引周淮来求饶，朕作出一副半信半疑、持中不言的姿态岂非更好？”

文照道：“陛下，纵然陛下对始作俑者是否为周梧心存疑虑，可凉州之乱乃是内贼所致，这是确定无疑的，陛下不可能不震怒，若真的强作平静，反倒显得有假，周淮那只老狐貍定能嗅出其中不寻常。若他一旦确信陛下目前尚不敢对今文经学派下死手，说不得就会袖手旁观，到时陛下被架在半空，周梧是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进退两难，反倒暴露了自己的虚弱。”

姜望思索着点了点头，“说得有理。”

文照继续道：“周梧是南阳周氏的嫡长子，是周淮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若南阳周氏连自家的长公子都保不住，日后也别想再统领今文经学派、做什么天下仲姓了——周淮一定会为了保周梧的性命拼尽全力，陛下只需耐心等待。”

一想到能从周淮那个抠门的老狐貍身上狠狠放一半血，姜望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毕竟凉州终究还是保住了，而将士与百姓的生死又是遥远而无谓的，哪里有手头切实可见的利益来得亲切呢？

姜望悠悠长舒了一口气，在虞泽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缓缓落座，“此番终究还是多亏长明了，朕以为前此黄河决堤一事已是今文经学派做出的底线，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帮人竟然是没有底线的！”

虞泽听着也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可不是嘛，什么阀阅世家、贵族公子，比他这个宦官道德败坏多了！他帮人买官还包售后，买了到手不喜欢能换，买不到还给退钱哩！

姜望目光深深地望向文照，“长明，你若执意要去凉州，这一去载，朕身边便再无可信可用的臣子了——为了朕，你当真不能留下吗？”

文照躬身拱手道：“陛下，微臣正是一片丹心只系陛下，才非去凉州不可。”

“凉州十郡，有五郡皆遭战乱，城池被兵乱糟蹋得不成样子，百姓也是死伤无数没个年是缓不过气的。而在休养生息的年间，又有外敌入侵该如何是好？即便北戎亦是元气大损，可陛下别忘了，西边还有许多羌人部落在虎视眈眈，只等着我大宁显露疲态，他们好在凉州狠狠咬上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