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入里屋,便见着一个斜倚在榻子上的女子,脸虽添了不少血气,但神态显得没有兴致,带着一种愁容和病容,眼神涣散,有时盯着窗棂外或者丹壁什么地方,能一连怔上半个小时。不知为何,沈春芜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迷惘和愁惨。
此际,盛轼开口道:“母妃。”
盛清嘉如麻雀似的,浑身微微地惊栗般抖动,她想要起身,但四肢完全不协调,动作失常,时时出错,仿佛魂不附体似的。
她盯着盛轼,不一会儿,似乎认出他来,嘴唇哆嗦着,好像拼命地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刚回拢的血气又褪干净了,只有一双丹凤眼在不住地闪动。
沈春芜觉得盛轼继承了盛清嘉的眼睫,无疑是非常漂亮的,不过两者的眼神现在成了一种对峙的力量。
一方恐惧,一方沉寂。
盛清嘉常年封存在冰棺之中,如今重新为人,饶是感官复苏,但也不能像个寻常人一样说话。
盛清嘉从暖榻子摔了下来,盛轼冷眼看着,没有动作。
沈春芜无声叹了一口气,行上前去,扶住了盛清嘉。
盛清嘉一把抓握住沈春芜的手,死死不松开。
盛清嘉的手很瘦,瘦得跟鸡爪子似的,勒得沈春芜很疼,但她又不能轻易放开。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心灵感应,盛清嘉仿佛更亲近她,对盛轼是惧怕更多。
沈春芜扶着盛清嘉安坐在暖榻上,对方的手非常冰凉,她只能轻轻握住。
似乎感受到沈春芜是安全的,盛清嘉停止了颤抖,像是脆弱的母兽,蜷缩在她的怀里。
盛轼淡嘁了声,道:“演,继续演。”
沈春芜莫名觉得此话很刺耳,但这是他与盛清嘉之间的仇怨,按理而言,她是无权干涉的,但盛清嘉到底是他的生身母亲,不该对她冷血冷情至此。
不知为何,她感到很难过。
眼下,动了动嘴唇,想说些缓和氛围的话,但到底忍了下去,道:“梅妃现在被你吓得完全说不出话。”
盛轼神态变得冷漠,嗓音凛冽如霜:“你在同情这个女人?”
沈春芜深吸一口气:“她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早在十七年就死了。”
“既如此,你为何要将梅妃从老藩王手中救出来?”沈春芜不假思索反问。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格外后悔。
完全不敢直视盛轼的表情。
余光之中看到,男人的神色冰冷得可怕,整座殿宇都是冷飕飕的,教人如坠冰窟之中。
两人此前从未争吵过,都是一团和气的,饶是有小吵小闹,要么是他率先做出让步,要么是她解释道歉,两人之间,总会有一方妥协的。
但在今夜,两人都没有退让,更没有谁会低一头。
沈春芜绷着嘴唇不说话。
盛轼也没说话,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