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立储君,也非长久之策,楚帝清楚自己的身体情状,确实是老了,今日燕皇后为他更衣时,为他拔下不少白头发。
英雄迟暮,到了该放权的时候。
楚帝心中早已有心仪的人选,奈何那个孽子总是不配合他。
他想找盛轼谈心,盛轼就找各种理由婉拒见面,不是说军务繁冗,就是西边战事不平,他要去京郊大营练兵。盛轼的态度很明朗了,他就不想当皇帝,龙座上坐的是谁他都不在乎。
几番遭拒,楚帝意识到,盛轼真的是不在乎。
楚帝多少感受到一种无力感和失控感,鬓角处的白头发又长出好了好几根,今朝下了早朝,燕皇后跟他提议,闻舟很听王妃的话,不如从王妃下手。
楚帝起初不信,燕皇后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圣上姑且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这也算是开了建朝先例了,从来都是皇帝防着儿子篡位的,没料想到会有皇帝逼着儿子当皇帝的这一天。
“闻舟新妇,来帮陛下整理一下这些奏折罢。”
沈春芜原本在偏殿里等候燕皇后,自己今日就是来给燕皇后请安的,谁料想,燕皇后吩咐她去御膳房。
可是,沈春芜双目失明,如何可能整理奏折?
直觉告诉沈春芜,楚帝显然有事情要交代自己。
她缓缓入了御书房,恭谨地行了一个大礼,单独面对帝王,面对无上君威,寻常人或许早就犯怵了,但沈春芜看不到那君威,一行一止也就泰然自若。
楚帝见沈家女不畏惧他,也就添了一份赏识,免了他的礼,吩咐苏迩搀扶沈春芜去一旁的靠椅上坐着。
沈春芜甫一告座,忽听楚帝来了一句:“你觉得朕是什么样的君主?”
沈春芜微微一怔。
就连苏迩也是愕然。
这句话,简直就像个没有答案的送命题,尤其是对于襄平王妃而言,因为楚帝吩咐监察院抄了她全家。
楚帝居然会问她,他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氛围变得极其微妙。
苏迩不由替王妃捏了一把重汗,先为她沏一杯梅茶压压惊。
沈春芜将抚着茶盏温热的瓷壁,静默好一会儿,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若是她吹捧楚帝是个仁君,就显得太虚伪骄作,自己也根本做不到违背良心捧赞他,楚帝大抵也不可能相信的。
若是她直言直语,说楚帝这个皇帝既无大功,也没大过,中规中矩,那肯定也不行。
这就是一道名副其实的送命题。
沈春芜想了想,垂眸正色道:“臣妇在奉京城生活了不足五年光阴,入宫时间虽极少,但从襄平王身上能看到骁勇善战、爱民如子、仁德良善等珍稀品质,想来都是圣上教导有方。平素在内宅服侍殿下时,臣妇经常听殿下提及圣上的英勇事迹。”
楚帝本是耷拉着眼尾,摩挲着左腕间的翡翠佛珠,听及此,来了精神,正眼看着沈春芜:“他说朕什么?”
“殿下经常说小时候与圣上相处的故事,说书法和兵法,都是圣上一手教导的,为了能让圣上来解语宫,他每次努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