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晁娘不可能为了个牌坊守贞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素来是个耿直的性子,偏偏生了一张娇柔温良的脸,当初惹来不少闲话,女人让她一根白绫吊死,男人但凡有些财资的,想让她当平妻。潍城是个人情社会,这么点大,出门就是街坊邻居,活在一片恶意里,意志脆弱的女人早就死了,但晁娘另辟蹊径,男扮女装去投了军。
刚好就投到戚家军门下,戚巍是三军主帅。
沈春芜知道舅父一辈子都没娶妻,都是为了晁娘。很难用寻常的男女之情,去定义戚巍与晁娘的关系,两人参与了大楚建朝以来几场非常着名的战役,晁娘挣了不少军功,戚巍想给她一个安稳,就是安定下来的意思,但晁娘不要名分,她就是觉得待在军营里是最快活的,她不稀罕荣归故里。
晁娘是一阵风,谁也抓不住。
两人就这样没名没分地生活了几十年。
沈春芜隐姓埋名来潍城前,根本不知晁娘的存在。见到本人后,沈春芜是有些怵她的。
在晁娘身上,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又看到了姜初雪的影子,晁娘是一个很有母性的人,拿她当女儿,但她也极其刚硬的一面,沈春芜曾经亲眼看过晁娘用她那纤瘦的身量,倒拔垂杨柳,吓走了那一群逼她回夫家的破皮无赖,也逼走了想要攀亲的舅母。
他们怕被晁娘一拳捣死了。
若是开堂公审,知府也是站在晁娘这边,因为晁娘有功勋。
晁娘唯我独尊,戚巍很听她的话,沈春芜从来不知道舅父居然是个妻管严。
现在,说回晁娘问沈春芜的问题。
沈春芜道:“我对珉帝,是医者对病患,只有想将他治好的心,此外并无其他了。”
晁娘说了声行:“若是你们旧情复燃,老娘一枪搠断他的腿,让他成为大楚历史上第一个残疾皇帝。”
沈春芜:“……”
这就是她对晁娘很犯怵的地方了!并且,她相信晁娘真的敢做!不论能不能做成,至少她会真的去做!
入夜的时候,更深露重,戚巍披着一身夜霜回来。
他刚从军营回来,带回了两只烧鸭和一盅桂花蒸,热乎着,给妻子和外甥女当夜宵。他已经知道了春山坞遭袭之事,扫外围的兵卒一眼,意味深长道:“珉帝是有心了。”
春山坞没有侍婢,也没有奴仆,一切都靠三人自力更生,所以,在深院里说话,不怕隔墙有耳。
戚巍带回了一双新靴子,放至沈春芜近前。
沈春芜看着这双靴子,禾绿色,短筒的筒口绣了一层软软的白绒,皮面光洁齐整,没有多余的坠饰,干净又利落,能看出是一双做工很精细的靴子,惟独在纳鞋底时露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