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六月,烈阳艳艳,蝉在抽绿的桂花树上鸣叫不停,音浪一潮高过一潮。这些虫子旺盛的生命力是通过声音传递出来的。蛰伏十二载,蝉鸣一个夏。
窗户被从里边用棒子撑起来,苏大公子捅出棒子,砸在沈黛背上,“小混蛋,用杆子把蝉一个个黏下来,吵死了!”
“大哥,他不是我们家里的仆从。你不该这么和他说话。”
“你给我闭嘴!轮得到你教训我吗?你这个娼妓生的孽种。”
沈黛朝紧闭的窗户福一福身,“公子,我去黏蝉了。”
沈黛向管事要了黏蝉的杆子,卷起袖子,仰头,或蹦或踮脚,将一个个鸣噪的蝉黏下来。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公子们散了学,而地上落满了死去的蝉。沈黛跪在地上,将一个个死了的蝉捡起来,提起衣袍的摆,卷了满满一怀,小腹前起鼓起一个鼓鼓的包,有些滑稽。
沈黛抱着死蝉往屋外蹦,一头撞上一个人,把怀里的蝉都弄撒了。
沈黛跪在地上捡蝉,低头,看到一双靴子——他曾见过的。
道盟的“大善人”——
还留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那人弯身,帮他一起捡蝉。
沈黛当作没认出他是谁。
温朔捡起最后一个蝉,翻转手指,对着阳光打量了一会儿又胖又圆的虫,“这个——”
沈黛两手拉起衣袍,跪着抬头,笑意浅浅地看着他,“你没见过蝉?蝉就是藏在地下十二年,一朝飞上树梢,鸣叫一夏的卑贱之虫。”
温朔捏着蝉,“有什么用?”
“吃呗!”沈黛抢过温朔手里的蝉,“入药!卖钱!道盟的师兄是不知人间疾苦还是没有常识?”
温朔突然用手攀住沈黛的肩膀。沈黛乜斜那只书生的手,任由温朔带着他往旁边带了那么一下,跌跌撞撞往他身上靠。沈黛手指一麻,什么东西咬了他一下。沈黛甩手,摔下一只蝎子。温朔的手滑下来,沈黛安下心来。
原来是提醒他有蝎子啊。
血珠子从指尖钻出来。沈黛学沈夫人的样子,含住手指,好奇地睨着温朔。
温朔出剑,要刺蝎子。
沈黛有样学样,扯住温朔袖子,也带了他一下。蝉再次散落在地。蝎子一溜烟逃走了。沈黛嘬着手指,笑道:“你也嘴馋吗?烤蝎子是挺好吃的。”
温朔顿了良久,“没事吧?”
沈黛拿出手指,用血抹了抹唇,“啊?这个伤啊?死不了的。我百毒不侵的。你该担心那只蝎子,我的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温公子——”
两人背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苏二公子朝沈黛微微一笑,“温公子,你在这儿啊。我父亲备了雨前龙井在花厅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