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阙不再笑了。
这是一份词句清晰简练的盟约,内容倒也并不复杂,无非厘清诸方权责。显眼的是盟约最后,那一长串各蕴宝光的印记。
他们不能妄动人族的英雄,不能把姜望抓过来剥皮追魂。
他看着面前的斗厄统帅:“于阙,你打死姜望罢1
曾在星月原战事里,赴万和庙观象,同姜梦熊坐而论道。
他的目光在六真身上一一扫过:“靖天府六位上真,向来同进同退,少了哪个,都不妥当。你们说,对么?”
东城长街,此刻倾注了这座城市几乎所有强者的视线。
齐国镇国大元帅姜梦熊、秦国贞侯许妄、楚国最强真君宋菩提、牧国神冕大祭司涂扈……当初在这份太虚盟约上盖印定章的绝巅强者,一时全都出现,法相降临天京城,使天风四散!
天下强者,齐聚天下第一城。
于阙淡声说道:“中央大景,千古威严,岂是些许小事能够撼动?咱们现世第一帝国,就该有第一帝国的度量,着眼于天下大局。姜阁员年纪轻轻,咱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本阁到底是做了什么啊,于帅!以至于你们一会儿要容忍,一会儿要宽容?”姜望虽被轻易推开,却是毫无畏惧地走回来:“本阁入景以来,所办之案,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证据确凿!本阁何时失过礼,何时逾过矩,就连受了这六个老牛鼻子的气,也是好生商量先签一份生死状——刺痛你们的到底是什么!?”
提前收到的警告,所谓的大局为重,全都忘了!
苍参没有多说一个字,直接抓住那只笔,在那张生死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洇血为印,重重摁在纸上。
“或许你觉得可笑,你们也尽管笑罢!但我从出道到现在,想要杀的人,还没有一个活下来。张临川如此,庄高羡亦如此。四处躲藏逃不了命,倚仗社稷也免不得死!你仗之以高高在上的境界,是我必然能抵达的位置,也没什么了不起1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始终注视着这个人的原因。
于阙感到了一种荒谬:“不然呢?”
“你没有听错,我也确实疯了1姜望道:“在天京城拦我可以,我尊重你的地位,尊重中央帝国的威严。我可以退让,可以马上就走。
执掌规天宫的韩申屠,不像吴病已那样严格得近于严苛,仿佛律法条文的化身。他向来是更宽广、也着眼于更高处的,但此时是异常的严肃:“于帅,请放开姜阁员。我需要向你强调,这不是韩申屠的请求。”
今天是个合适的时间。天气也很好。
于阙遥遥一按,将他按在原地:“你是执迷不悟?”
最后这张生死状,传回到半夏手中。
法身是修行者以元神出窍,炼合小世界成就,是衍道修士平常行走之身。与道身相合之时,即是巅峰战力体现。
却只是在六友一个恍神的工夫里,就消失在人世间。
而现在,姜望亲口承认了。
这还不够疯吗?
生死无怨,两不追究!
查无所得,觅无所获,连尸骨都见不着!
他接连发问,声震八方,越发狂肆:“太虚盟约,被你当成一张厕纸吗?钦帝之时,五国天子会天京,你们竟已经忘记了吗!?”
现在不止是他藏着恨,靖天六友也恨他入骨。于阙能够压得住双方的行动,却压不住双方的恨!
司玉安悠然把玩着一根茅草:“斗昭在您面前,自然是谦谨知礼的。就像姜望在我面前,也都规规矩矩——是什么把这么个懂事的年轻人,逼成这般疯模样?”
于阙看向他,眸光冷冽:“这是命令。”
姜望却很认真:“那就要治你一个阻碍太虚阁员办案的罪。”
薄薄一张白纸,其上黑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