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路段不同城市中心了,就算没有站台,偶尔有人挥手他们也是要停下来拉客的。
售票员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生,这里……”不太平。
她想说,对方平静看了她一眼,却说不出口了。
年轻人知道。
“谢谢。”顾渝礼貌点点头,提着自己行李箱稳当当下了车,班车的车门几乎是迟缓又迅速地关上的,源于司机的惊疑不定,还有规避风险的下意识行为。
顾渝下车四处张望了一番,都没有看见人。
不过原身早就联系好了这个地方,只要循着地址去就好了,旧水厂这块地方再破旧,导航也尽职尽责地给出了路线,让顾渝不至于迷了路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水里路几乎都烂了,行李箱滚在地面上止不住地上下颠簸,握住拉杆的手都有些发麻。
不到二十分钟,穿过几条仅两个人可以同时通过的小巷,又拐了几个弯,顾渝抵达了自己要居住的老居民楼楼下。
来的路上一切都很正常,箱子里的墙上还有很多花盆,里面的花草一股翠绿的生机,与旁边闭紧的门扉倒形成了对比。
能进城工作的年轻人几乎都走了,这边教育资源也不好,中小学都找不到人,靠地方补贴摇摇欲坠地经营,年轻人走了,就把大部分孩子也带走了,剩下的都是老人,还有一些看着就游手好闲的人。
面前的楼十分破旧,和地名一样,透露出一股被时代抛弃的味道,陈旧腐i败,霉味熏人,难以想象是曾经人满为患,触手可热的水厂员工宿舍。
顾渝拨通了电话:“……对,我到了,能麻烦给我一下钥匙吗?”
电话那头含含糊糊的,隐约能听到麻将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可能也没接触过顾渝这样的人,本来不耐的语气听到客气话有几分迟疑,即便话确实不够礼貌:“怎么这个点来啊,诶诶,有个租户,我要去一下,啧,这破手气……”
说了一句就没理会顾渝了,麻将的声音过了几圈,赢的人笑起来:“你走吧走吧。”
顾渝这才听到凳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电话里的人粗声粗气:“来了,你稍微等等。”
人来得还算快,都住在这边不算太远,手上的钥匙扣上挂着几串钥匙,走起路来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放在市里足够让人羡慕了,可惜在这种地方,再多的房子都只能指望有没有拆迁的规划。
房东耳朵上别着一根烟,嘴里叼着正燃烧的半截,烟灰落下来,他从口袋里抽了一根给顾渝,顾渝微笑:“谢谢,不抽烟。”
“事多。”房东低声嘀咕,皱起眉头,却将嘴里的烟丢了,用脚碾了碾彻底给灭了去,随后带着顾渝往楼上走。
无他,顾渝看着太干净了,绝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一口气和他签了一年的合同,是一笔不算少的收入,况且人有时候骨子里就是对读书人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重。
走入楼内,那股霉味愈发强烈,像一张无形的网,彻彻底底将走入的人包裹了起来,不难想象,住在楼里的人都会有同样的味道,仿佛成了贴在身上的标签。
“一路都没怎么看到人。”顾渝的话不带丝毫的口音,更能显现出他的职业不同。
宿舍楼是回字形的,中间是巨大的类似天井的结构,看出来原先是花坛,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如今杂草野蛮生长,垃圾四处可见,略有些令人作呕。
房东闻言乜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简单打开了只上了一把锁的门,门开的一瞬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靠门的墙皮因为震动掉了一块。
“没看新闻啊?”房东早就通了水电,开门就进去把灯打开了,能看清里面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的简单构造,“死人了,都是退租的,就你一个租房的。”
换个人绝对会因为房东的冒犯不虞,顾渝没必要,他来这里又不是单纯找茬,淡淡回道:“也应当有没钱换地方的,这么大的宿舍楼。”
房东带顾渝确认了一下室内的陈设:“和照片上一样的。”
他做出了抽烟的动作,没摸到才想起来在楼下把烟灭了,眼里多了几分不耐烦:“工作啊,白天自然要工作,不然那什么付房租。”
“我来的时候班车售票员也说死人了,就新闻上说的那样吗?”顾渝将行李放到靠墙角的位置又问。
房东都准备走了,哪知道对方那么多话,忽然笑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煞有介事地说:“上来的时候,注意到四楼墙上那摊颜色没?”
顾渝自然看到了,深褐色的一大片,水花状溅开,那一层都有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腥味。
“都是血,人就是在那被砍死的,那晚上她喊救命呢,没一个人出来,你说他们现在怕不怕?”房东脸上阴沉沉的,加上他膀大腰圆,看着真有几分可怕。
奈何顾渝对这些没太大感触,这个世界又不要求他伪装自己的身份,只是见怪不怪点了点头。
看到这副反应,房东倒觉得没趣,不说话直接出门了,临走提高声音说:“有事打我电话。”
拖鞋的声音逐渐远去,整栋楼似乎只剩下顾渝一个人。
顾渝就像原主一样,掏出了日常记录的小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房东撒谎。
四楼的血迹是真的,可是却有新鲜的和不新鲜的,那么大的范围,四楼不只死了一个人,如果房东在这边这么久,其实不应该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选择出租房屋,并不做提醒。